陈麟声飞奔回家中,打开卧房门时,看到妮妮好好地躺在床上,松了一口气。
妮妮被声音吵醒,她动了两下,打了个哈欠,用小手揉眼睛。
妮妮穿了一件橘黄色的小睡裙,一看就是阿桂姨姨的审美。陈麟声妈妈和阿桂姨姨认识的第七年,阿桂姨姨也送过陈麟声一件橙色的小衫。
陈麟声不喜欢橙色,但他从那件衣服上的芳香闻得出,阿桂姨姨是个不错的人。
所以想到要照看妮妮,他也第一时间联系了阿桂姨姨。他们总会隔三差五的见一面。这是个秘密,连施简都不知道。
陈麟声的人生仿佛被分成了三部分:和爸妈在一起的生活、在施家的生活、有麦秋宇的生活。
他最珍视也最信任的,仍然是童年的光阴,以及那时认识的人。
如今这一部分加上了一个妮妮。
陈麟声小心翼翼地把妮妮抱了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地抚摸小孩的背。
他有些愧疚。
即使妮妮独处的时间并不算久,他也依然后怕。
“小声,”妮妮从睡意中完全苏醒,她挺直身子,看着自己的爸爸,忽然一愣,而后小脸一皱,哇哇大哭起来。
陈麟声自知理亏,连忙颠抱着哄她。
他剪了头发,麦秋宇摸过的头发。如今短到几乎板寸,摸起来扎手。
他带回来的塑料袋丢在地上,袋口打开,滚落出来一管护手霜。
往里看,还有便携的香波和沐浴液,一次性牙刷牙膏,浴巾浴帽,咖啡茶包。
都是从麦秋宇定的那家酒店房间里拿回来的。
陈麟声上网搜索过,拿这些东西,不算是偷。
大概一个小时后,妮妮终于适应头发扎人的爸爸,她刷完小牙齿,在大人的怀抱里听三只小兔子的故事,听着听着,眼皮一合,沉沉地睡着了。
陈麟声将她放平在床上,缓缓抽出手臂。
他来到浴室,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端详一阵,又看向头顶的灯。它正泛着清灰的光,映在陈麟声面上,照出他的疲倦,完全不复在理发店时的容光焕发。
那里的镜子和灯光似乎有魔力,在那里,陈麟声怎么看自己的发型都觉得满意。简单,轻便,最重要的是,可能不那么入那位债主的眼。可回到住处,镜子里分明站着个一头杂草的出世和尚。
陈麟声感到后悔。
不是因为不好看,而是因为这样的发型,他自己也可以修剪出来。白白浪费几十块。
他搭地铁回来,一路没踩进什么黑暗里。
港岛好,港岛总是灯火通明。
陈麟声站在窗前,外面的灯光被窗子一格格框起来,如同明亮的蜂巢。
夜晚一视同仁,工作的人和旅人都要回到住处,前者疲倦,对这璀璨的都市视若无睹,后者憧憬,却感到风景都是浮光掠影,心始终无法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