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栀禾这才看懂他们的用意,拐了个大弯竟然是想要在她身边安插细作。
她知道她皇兄对暗卫垂涎已久,眼线的存在多半也是想找到她掌权暗卫的线索,而后公开利用朝臣声势逼她放权,不废吹灰之力就能如愿,打的一手的如意算盘。
偏偏前世的她看在帝后两人温和面善的做派上,真的会同意重用这位细作。
“皇兄此举倒是让臣妹受宠若惊了。”
“你是朕唯一的妹妹,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朕自然要担起兄长的责任为你多打算几分。”
说这话时,沈知修眉眼间的厉色都散开了,微醺间带着淡淡柔情,看起来真的很像寻常百姓家爱为小辈操心的兄长。
“阿栀谢皇兄厚爱。”
她使了眼色,身后的疏月连忙将那名女将带了下去。他既然想以此监视她,那她就将计就计好了。所幸长公主府邸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养一个闲人绰绰有余。
除去这段帝后自导自演的插曲外,这顿宴席进行的还算顺利,用膳完毕后她就匆匆行礼退出了大殿,乘坐轿撵回府。
只是长京气候多变,春季多雨。马车刚走到朱雀大街时,空中已然落下了雨滴,砸在车蓬顶上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沈栀禾抬手掀开帘子,看见驱车的四匹红鬃马都被雨淋湿了毛发,扭头吩咐道:“疏月,先去醉仙楼避避雨。”
“是。”
醉仙楼是长京有名的一掷千金之地,权贵纨绔都爱在这里寻欢作乐。
雨落青石溅起细碎水珠,门口的两株金钱松被打的摇摇欲坠。
沈栀禾由疏月伸手扶下马车,提着裙摆往厢房走去。
少女坐在窗边听雨,不经意间往下一瞥却看见一青年执伞在大街上徘徊。
沈栀禾死死的盯着那人的身影,只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熟悉感漫上心头。
朱雀长街的雨帘里,青年伞骨折了三根,青竹伞面斜斜垂落,露出伞下清绝眉眼,水珠顺着清风滴落在他肩头,浸湿了挼蓝长袍。
沈栀禾在看见那个人是裴时逾的瞬间瞳孔微缩,随即挥手让疏月去将他请上来。
青花缠枝炉上点着冉冉檀香增添雅致,少女端坐于屏风后面,隔着距离打量着他。
春寒料峭,青年身着布衣,比前世青衫长袍时更为落魄。
他身姿修长削瘦,眉眼清冷,哪怕皮肤被冻的通红神色也依然宁和淡漠,长睫垂下淡淡阴翳,只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草民裴时逾见过临仪长公主,跪请殿下金安。”他俯身行礼,嗓音沙哑但是低醇好听。
沈栀禾示意他落座,又抬手让疏月给他上茶。“这是朝贡呈上来的雪顶含翠,裴公子觉得味道怎么样?”
“殿下所喜之物自然是极好的。”裴时逾在她五步外站定,并未落座。
他这样拘谨,沈栀禾也不恼,语气不急不缓:“醉仙楼三日前有人用你们这批贡生寻乐,赌的是谁能成为状元。”
闻言,裴时逾神色微皱,这些纨绔子弟倒也真是不学无术,寒门书生扬名立万的科举大事都能成为他们眼中的乐子。“殿下想说什么?”
“本公主压的是你。”
他漆黑深邃的眸子沉甸甸的看向屏风后面的她,意味不明。“贡院考生数以百计,殿下为何单单选了我。”
少女莹白指节轻叩檀木案几:“你要是连状元都拿不下,进御史台该如何服众?!”
裴时逾瞬间紧绷,眼神都变了,面上却还是装的有模有样。“殿下说笑了,草民不过一寒门举子,哪敢肖想三公之位。”
随着一声嗤笑,屏风后面的少女倾身而起,走到他面前,发间步摇泠泠作响。“装什么糊涂。”
沈栀禾眉眼清艳,远山眉不画而黛,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本该妩媚,却被眸中泠泠的冷光压得矜贵非常。“你们文人考取功名,所求不就是封侯拜相?只不过你比他们野心更甚罢了。”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双眸微沉。“这醉仙楼前后都是殿下的随从,公主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
“行啊,”她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中茶杯。“本宫想与你做个交易,我助你平步青云,入主御史台。而你在朝堂上成为本宫的耳目,听我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