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边黑毛大斗篷翻涌扬起,他立在井院的后门之外,漆黑的天极,沁寒的夜风猎猎刮过,他很快敛起了多余的思绪,神情沉沉,凤目锐利如鹰隼。
他抬头望向鹰扬卫高高的褐黄营墙之外,黑蓝苍穹灰云盘旋,裴玄素冷哼一声,“走!目标陆通船行!”
他眉目凌然,志在必得!
顾敏衡负责把着井院,先前第一批韩勃梁彻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问过,顾敏衡不愧是裴玄素亲自提上来的副提督,心念一转就明白过来了。
账簿!
船行那边留存的证据!
——既然不是鹰扬府私设的船行,那就是和人合作的。要么是鹰扬总府那边的高层将领的亲属开设,要么其他有坚固利益作基础的商船行。
但不拘哪一样,就算是高层将领的亲属在运营,干这样的事情,肯定会私下极力留下存证。
不然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情,弃卒保帅,把锅都推到他们头上怎么办?!
就算鹰扬府这边清理的很干净没有留下字面证据。但还可以笔头记录,谁、在哪里、干的的什么事情,他们经手的是什么,和他们接洽的人是哪个?
船过久留痕,譬如采买良种这样的事,什么时候,买了多少,肯定不能把卖种子的都抹了去的。
这样有逻辑有详细地多年记录下来,也绝对是称得上呈堂证供。
这个账册,必然是个重大突破!
如无意外,必然直指鹰扬总府乃至整个十六鹰扬府了!
顺利的话,他们将突飞猛进,马上转战到京畿了!
……
而在另外一边。
蒋无涯这边快马疾奔当中。
钦差团一直分人跟着裴玄素一行,同行调查监察。裴玄素并没有理会,只附耳下令,梁彻等人去盘问良种放信鸽都设法甩脱那些人再去的。
但当裴玄素突然俯身捻起那田里的种子,他很快就走了。
翻身上马,直接沓沓折返鹰扬卫。
钦差团很多人立即跟上去。
也有好些人也冲过来俯身看田地的。
蒋无涯被安排,也是他自己愿意的,一直与裴玄素同去曹州之行。
他俯身捻起那看起来很好很饱满的泛红麦种,心下不禁一沉。
他几乎是马上就转身,连裴玄素都没跟了,“把柯英他弟叫过来!再废话,鹰扬府就该完了!”
柯英的弟弟柯环是鹰扬府的年轻将领,死活闭口当哑巴,但最终还是被蒋无涯在后半夜把蚌壳般的嘴巴弄开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连恫吓带厉喝威逼,好不容易,终于私下把他知道的一些始末给撬开了。
蒋无涯原来并不想这么做,他是神策卫指挥使,统领东都亲军中最强劲的一支,兼还缉拿、稽查之责,权力很重,位置又要害,他绝对不能和地方军过从甚密。
但现在要紧关头,他也顾不上了。
“娘的,这裴玄素绝对是往陆通船行去了的!”
深秋寒夜,大家折腾出一后脊的热汗,一扬门帘出了该处民房,一得那边讯,蒋无涯脸色当场就变了。
裴玄素想到的,他也一转即通。
天知道那账本有什么,但不必猜,绝对事无钜细从上到下涉及甚广。
甚至为了推卸责任,船行这边可能还会记得偏颇一些。
蒋无涯骂了一句,当即也顾不上了,直接转身回去了军服卸了,套上一身早备着的黑色棉布劲装,把脸蒙上。
被逼得,一行人都不得不亲身上阵了!
……
风吹雪沫,策马狂奔!
隆冬黎明前的夜是最寒冷的,江风呼啸铺面狂冲,浑身血液这一刻仿佛在脉管中沸腾奔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