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马上,蓦抬起了头。
但好在下一瞬,明太子的背影映入眼帘,以及对方拾级登车的双腿白皙无暇的左半边脸。
他一下子松了口气。
但明太子这个声音却和他记忆中某个人的声音几乎一摸一样。
很独特,辨识度特别高。
故猝不及防之下,他心中某个位置,生出一种惊疑在跳动。
沈星一直留意着他,跪迎不能说话,明太子登车完毕,大队伍开始上马掉头,她急忙小声问:“二哥,怎么了?”
两个人是一路风雨同舟走过来了,某种意义上,彼此是最亲近无防的关系。一遇上要紧情况,不管是疑惑或什么七上八下的情绪,都一下子被摒弃到一边去了。
裴玄素心跳加快,他皱着眉:“明太子的声音,很像我从前的一个义兄。”
沈星屏息:“义兄?”
“是,我少年中式后辞官游历,在旻州时认识的,是一个好朋友的朋友,我和他一见如故相谈极投契,后来结义成了兄弟。”
在旻州的时候,还遇上北狄来袭,那次让裴玄素得了“智计无双”溢称的金家堡一计智八千敌军,就发生在他们两人相交没多久之后。
那一次,裴玄素和他义兄谢青灵,及另外那个友人,都在退敌发挥了重要作用。
其中当然裴玄素最为年少出色,雷霆万钧,智决千里,声名远扬。
他当时年少,还为义兄和友人不能扬名而愤慨,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毁容青年不禁微笑,雅致如诗,潇洒豁达,根本不在意。
那是一段真正美好的经历,他和义兄谢青灵惺惺相识,结义为兄弟,真正的撮土为盟义结金兰,誓言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两人感情极好,之后一路结伴游历开去,直至裴玄素名声传播回京,被神熙女帝召回授官,两人才不舍惜别。
家变之前,两人亦一直有通信。
不过家变之后,太多人断联了,恍如隔世,裴玄素也不再去想那些上辈子那么远的东西了。
那个恣意风流少年也已经离他远去了。
沈星听得胆颤心惊,不禁屏住了呼吸,天啊,明太子会是那个义兄?
“他不是。”
裴玄素长吐一口气,解释:“我那义兄不良于行,我还亲自和他一起拜访过名医,说是基本不能复原了。”
当初露出来的那双羸弱苍白的腿,绝对是常年不良于行坐轮椅的人才会拥有的。
“并且还有他的脸。”
裴玄素拍拍左脸,“他脸上有一块很大的黑色灼伤烧疤,是绝对没法恢如常的。”
裴玄素也会一些医,不同于腿伤这些需要精湛医术才能判断病情的,脸伤肉眼可见且非常好分辨。那烧伤如假包换,疤痕还是坑洼的黑色,那种烧伤疤痕的程度,无法伪造,想要恢复如初,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投胎。
凭脸,就能判断不是了。
裴玄素喃喃:“只是这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相似声音,真奇妙。”
和沈星说完,疑惑本应去了的,却残存几丝,坠在他的心底深处,化作一丝隐隐的不安。
……
【明天请假一天,整理大纲】
第59章
回去的行程还是很赶,因为有一段开好的路雪崩,还没法彻底绕过去。
太子銮驾被阻,只得停在雪地中,雪崩边缘遣探攀过去看过也足有一里多地,最深七八个人高,征工具又费了很多时间,赶在正旦前赶回去时间就变得非常紧迫,所有护军除去必要护着车驾的全部下场铲雪。
眼看这个任务快出岔子,急得连窦世安和裴玄素都亲自下场了。
赵关山年纪大,也想动手但裴玄素没让,就负责守护銮驾。
连续挖了大半宿,总算把这条路挖通,裴玄素和窦世安把铲子一扔,两人对视一眼,都长出了一口白气。
两人立即就掉头折返,到后方时赵关山迎出来,裴玄素冲他点点头。两人快步走到銮驾前,俯身单膝下跪,隔着帘子对车内禀:“路已挖通,委屈四皇子殿下,时间紧迫,这就要动身了。”
这里旷野茫茫,北风非常凛冽,偏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明太子的身体据说又很不好,他们其实也很担心,怕把人冻坏了,回去一病不起呜呼哀哉,那可当真的是疾风骤雨走过来结果阴沟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