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说:“我现在听到了。你们的名字,我都记下了。”
话音刚落,整栋建筑震动起来。天花板簌簌掉落灰尘,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接收器屏幕疯狂刷新数据:
【意识集群激活】
【边界膜破裂】
【请求接入:38613861】
我靠墙坐下,将接收器调至最大接收范围,开启录音模式。
“说出你们的名字。”我说,“一个一个来,我会记住。”
第一个声音响起:“我叫赵明远,七岁,来自河北邢台。他们说我有幻听,所以把我关进来。其实我只是听见了妈妈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别怕,我在呢。’可没人相信我。”
第二个:“林晓月,九岁,浙江温州。我画了一幅画,画里爸爸拿着刀站在床边。护士说那是妄想,可第二天早上,我真的在枕头下发现了那把刀。”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名字接连不断涌入,像暴雨砸在屋顶。我闭上眼,任由这些声音灌入耳道,穿透颅骨,直抵灵魂深处。芯片心脏剧烈跳动,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一道温和脉冲,稳定着即将崩溃的连接通道。我能感觉到,那些沉睡的意识正借由我的神经网络一点点苏醒,如同冻土中挣扎出土的嫩芽。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个声音响起:“我叫苏念,十二岁,最后一个进入37号疗养院的孩子。他们叫我‘终章体’,因为我的脑波能与其他所有实验体共鸣。我一直在等你。她说你会来。”
我睁开眼:“她是谁?”
“就是那个戴耳机的小女孩啊。”苏念的声音带着笑意,“她不是别人,是你心里不肯长大的那一部分。她选择离开现实,是因为她记得太多痛苦,但她又不愿遗忘。所以她成了游荡的信使,在每一个有钟声的地方留下线索,只为等到一个愿意替孩子们发声的人。”
我喉头一紧。
原来如此。
我不是在寻找她。
我是她选择的容器。
突然,楼顶钟声响起。
第一声。
不是电子模拟,而是真实的铜钟震荡,浑厚悠远,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第二声。
我低头看表,时间仍是11:55。
第三声。
接收器自动切换画面:全球地图上,数百个红点同时亮起??都是曾经的净梦协议分支设施所在地。
第四声、第五声……直到第十三声落下,整个疗养院陷入寂静。
然后,所有的灯亮了。
不是电灯,而是由墙壁、地板、天花板自发发出的柔光,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那些被刮去的名字重新浮现,颜色由灰转金,一个个漂浮起来,环绕在我周围,旋转、交织,最终组成一句话:
**“谢谢你,听见了我们。”**
我瘫坐在地,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不是因为我悲伤,而是因为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这些孩子从未真正消失。他们的痛楚被系统抹除,身份被篡改,记忆被格式化,但他们留下的回声,一直在这世界的缝隙中飘荡,等待有人愿意停下来倾听。
就在此时,背包里的芯片心脏停止了跳动。
我以为它坏了,可当我取出检查时,却发现表面浮现出一行新刻字:
**“现在,轮到你说了。”**
我怔住。
随即明白。
通道从来不是单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