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心里又气又乐,感情这是惦记上老乡的古董了。当年有不少下乡捡漏的,专收别人家里不要的破碗破板凳,但这东西哪有这么好碰到。那小孩儿想了想,好像还真想到了什么,也压低声音说:“破书要不要,我爸留下的。”胖子好像愣了一下,他刚才也是随口一扯,当下马上稳住了,背在后面的手冲我比了个手势,然后装作很不在意似的说道:“那得看看。”小孩儿很快偷偷摸摸地拿了一本册子出来,这册子很旧,是拿线把那种厚草纸装订起来的,我翻了翻,心里也是一惊。这记录了神偷崔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各种奇闻异事,以及他偷到过的各种奇怪的东西。他都是用笔画下来的,再配上一些符号和描述,外人看起来可能觉得毫无章法乱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仔细一理就会发现描述和画法都很传神。翻到最后,就是他在后山的见闻,上面还画着两个人的简笔画,跟我读取时看到的人一模一样。我关上了册子,看了胖子一眼,胖子马上心领神会,拉着小孩儿到一旁交易去了。也不知道他用什么价格把这册子搞到了手,把小孩儿忽悠走了后很兴奋地凑到了我这边和我耳语:“怎么?是宝贝?”我摇了摇头,如果之前没有在山上读费洛蒙,这本书也就会成为一个证明当年发生事件属实的证据,现在看来也的确没有什么用。胖子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我把书小心翼翼地塞到了背包里。只是我不知道,这本册子在后来会成为一个很关键的存在。从广东离开后我们没有回长沙,我顺便去了趟这一带附近一个地方。那两个汪家人会出现在这附近也不奇怪,当年他们分散在全国各地,顺着这个地方迂回可以到达其中一个分部。这是一段比较长的旅程,我一边联系着我之前分插在各地的眼线确定情况,一边又实地走了一遍当年摧毁的各个重要地点。虽然这些地方我都牢牢记在脑子里,非常熟悉,但这一走还是花费了好几个周。胖子和闷油瓶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只是有一次在火车上,胖子问了我一句话:“你之前说你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那你遇见我和小哥,也是刻意安排的吗?”当所有事情确认完毕的时候,我们正在一座山上的一家小旅馆里。这里靠近一个景区,空气很好,就是到了夜里有点冷。我靠在露台边上,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一包烟,想了想,抽出了一根,把剩下的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我点燃了夹在手里,却不去抽,胖子和闷油瓶似乎在隔壁屋,这里隔音并不好,胖子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我隐隐听到了:“更年期!就他娘是更年期!”骂了几句他停了下来,然后叹了口气:“但这事儿总算也完了,小哥,你说他能想明白么?这么多年了,他就没想明白过,你回来后他才好像正常了一点,但你回来后他好像也更害怕结果了。”闷油瓶没有答话,而说到这里,胖子好像觉得有点矫情,打了几个哈哈:“他必须得想明白,天天让他自由飞翔都成什么样了,再想不明白咱哥俩就找个时间揍他一顿,爱的教育总能贯通思想。”我听着,不由觉得好笑。胖子问,我和他们的相遇,难道不是巧合吗。我认为不是,这是上天刻意安排的。这些年间,那个无形的命运一直兜兜转转,带来了无数的干预,无数的痛楚,和无数让人无法反抗的结果。我已经尽力去抵抗过了,花了十年的时间。而我这一生,也永远只认这一个命运:和他们的相遇,不是巧合,而且命中注定。我抬起手中的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按灭了,手一弹,把剩下的半根丢到了山崖下面。随后我站起了身,我觉得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释然过。我转身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骂道:“胖子,你他娘的背着我说什么坏话呢。”我的十年,正式结束了。而新的十年,才刚刚开始。杭州接下来我和闷油瓶回了长沙,胖子说他的事还有一点,急匆匆地又回了北京。剩下的事就很好处理了,我很快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把我手上的生意全部交给了小花。当我把所有堂口的资料传给小花的时候,小花打了电话过来,他沉默了很久,说:“你都决定好了?”我看了旁边的闷油瓶一眼,“嗯”了一声。小花也不多说什么了,只说有空会去看我,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