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因为这温吞的生活麻痹大意了,明明不久前还要为了规避教会而随时准备逃跑的!自己都在做什么啊!
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停下来把裤袜脱下来的空闲。
她被焦急烘烤着,失去法力的身体只能竭尽全力地奔跑。
在塔里眺望庄园时总觉得那么近,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来回,让她既紧张又期待格蕾蒂丝的突然到访——那准没有什么好事!
——但实际要过去却需要足足绕过半个湖泊。
湖畔小镇的居民们好奇地看着紫发女孩踉踉跄跄地从街道正中穿过,看着不时撞到躲避不及的路人,连道歉也来不及地就迅速离开,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人这么焦急。
宛如将要失恋的少女一般。
终于到了庄园门口时,火焰已经不像最初时那般盛烈,园圃里一片灰白,木制的葡萄架东倒西歪,上面将熄未熄的火光仿佛预兆着某种事物的消亡。
洛莉拼命摇头,把不好的预感赶出脑海,穿过飞扬着灰烬的庭院,在公馆的正门前发现昂贵的雕花梨木大门早已东倒西歪。
平坦的胸脯如风箱一般鼓动着,吸进空中漂浮的烟雾,即使魔法造出的躯体也难以经住这样的折磨,四肢发麻的疼痛感警示她停下来休息一二,但洛莉强撑着继续向前,穿过在火灾中熟悉又陌生的走廊,终于在崩溃之前,找到了一个期望的身影。
“齐娜小姐!”洛莉叫道,然后马上俯下身重重地咳了几声,走廊里的烟雾正变得越来越浓。“你、你还好吗?你受伤了!”
英气的短发女仆虚弱地倚靠着墙壁,长裙的一角被利器切裂,露出了缠在大腿上并排刀鞘。
此刻刀鞘破碎,里面的短刀斜插在走廊的木地板上,齐娜横握沾血的长刀,虽是瘫倒在地的姿态,却依然像一座关卡般地封堵着前进的道路。
洛莉抽了抽鼻子,在空气里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洛莉……吗……”齐娜虚弱地睁开眼,这简单的动作牵扯了肩膀的伤口,让带刀女仆眉头一蹙,但她随即忍耐下来。“很危险……快走……”
“我帮你包扎!请忍一下!”洛莉跪坐下来,从身披的衣袍上撕下布条,就准备给带刀女仆包扎。
但齐娜疲惫而坚定地推开了她的手。“只是擦伤而已……大小姐,还在里面……”
这瞬间让洛莉再没有了待下去的心思。
小巫妖立即站起身来,迈步就要越过齐娜,但又悻悻地缩了回来,从检查来看齐娜的伤确实不重,只是体力透支的厉害,衣服上的血迹也大多不是自己的,可将精疲力尽的她放在这随时可能复燃或倒塌的地方同样是种不负责任。
洛莉纠结地攥着衣角不知如何是好,齐娜看出了她的心思,虚弱一笑,“放心好了……我可没打算只为大小姐效力这么短的时间……现在重要的是大小姐的安危……”
“我、我马上就回来!”
继续向着公馆的深处行进,走廊在这里四通八达织出复杂的迷宫,因为感到尴尬而在这里东躲西藏的日子好像还在昨天,那时她庆幸这这公馆足够大让她在不遇到格蕾蒂丝时还有足够的生活空间,此刻却不禁怨恨这迷宫里要找一个人到底该从何找起。
一路上鲜血和烧焦的气味越来越重,不时有来历不明的尸体倒在地上,这些是强盗还是……?
研究这些有点过于浪费时间了,她集中在最重要的目标上,试探性地挨个打开房门,终于如愿在一间客房里找到了一具女仆的尸体。
——对不起,不该说如愿的,我没有期望你的不幸。洛莉在心中道歉。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可以帮我找到格蕾蒂丝的位置吗?
她在袍子里摸索一阵,从腰后取出一把刻有符文的骨刀,随着小巫妖双手握紧而依次亮起绿幽幽的光芒。
格蕾蒂丝太大意了,死灵术可是关于准备的学问,只要有时间有材料,有可以使用的一丁点魔力,就能造出很多超乎想象的道具,并且其中一些……非常恶毒。
对不起。
洛莉将额头抵在骨刀上,发自内心地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破坏你的遗体的,但是,但是……她狠狠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睁开眼,将骨刀捅进了女仆的心脏中。
下一刻,女仆的尸体睁开了无神的眼眸,像提线木偶一样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洛莉缩着肩膀,给短暂复生的女仆让开了路。
这不是真正的复活,只是利用对方残留在遗体里的些许执念来找出格蕾蒂丝的所在,是死灵术的基础运用之一。
造诣高深的死灵师会有更精妙也更无情的变种用法,教会则将之视为对死者的亵渎予以不加区分的禁止,而洛莉对两边都不想发表意见。
她既做不到那么无情,也没法为虚无缥缈的“尊重”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至少自己现在只有这个能用了,至少自己现在只有这个能做到点什么了。
女仆残破的尸身在前方晃悠悠地引着路,被朝夕相处的主人的气息吸引着方向。
洛莉不敢去想其他的女仆怎么了,格蕾蒂丝现在又是什么样的状态,只能心急如焚但亦步亦趋地跟在行走迟缓的女仆身后,似是而非的线索依次在脑海中浮起,先前不以为意的细节都逐渐变成了明显的征兆,格蕾蒂丝长时间的避世生活,亲自处理所有文书的劳累,在孤儿院里的对话,齐娜不时会出现的担忧的神色,还有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来见自己。
自己是不是该更早预测到一切?
将法师塔放在距离庄园这么远的位置是不是想让自己远离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