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忽然抬头:“我们一直忙着让人说话,可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听?”
两人一怔。
“很多人说了,可没人教他们怎么被听见。”她继续道,“就像我母亲当年,她说了‘别问’,是因为她知道没人听。现在我们让人问了,但如果世界还是听不见,或者只听见自己喜欢的,那和从前有什么区别?”
墨清璃眼神渐亮:“你是说……我们需要‘听者之道’?”
“不止是道。”小女孩站起身,走向逆命花,“我们需要一个仪式??让说者与听者,真正连接。”
她将贝壳哨子插入花心。
刹那间,整株逆命花剧烈震颤,九瓣金叶同时翻转,背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那是过去一年中,全大陆被言网收录的十万句“第一句话”。它们并非杂乱堆叠,而是自动排列成九篇经文,每一篇皆以“听”字起首:
>听怨而不怒,听惑而不笑,听弱而不轻,听异而不斥……
光雨自天而降,洒落山谷。
每一滴光雨落地,便化作一枚玉简,静静躺在草地上。净尘拾起一枚,只见其上文字流动,竟随他心境变化而改写内容。
“这是……活典?”他震惊。
“是‘共听录’。”小女孩轻声道,“它不会记录谁说了什么,只会告诉听者??当你听见这句话时,对方经历了什么。比如,一个孩子说‘我不想修道’,听起来像叛逆,可‘共听录’会告诉你,他父亲逼他练功致残,他怕重蹈覆辙。”
墨清璃闭目感应片刻,忽而落泪。
“我终于明白了……厉昭当年为何总是一个人问。不是没人陪他,而是没人真正在听。他们要么想杀他,要么想利用他,要么劝他‘别太较真’。可真正的支持,是理解他的恐惧,还愿意陪他继续问下去。”
净尘郑重将玉简收入怀中:“此物若传遍天下,静默之种便再无立足之地。因为它的力量来自孤独,而‘共听录’,正是孤独的解药。”
就在此时,北方地脉再度震动。
那道裂缝中,石棺缓缓升起,棺盖自动滑开,里面空无一物,唯有一支笔??通体漆黑,笔尖似由凝固的夜色制成,笔杆上刻着一行小字:
>**“答者之笔:书尽万问之终。”**
风起,笔飞至小女孩手中。
她握住的瞬间,脑海中轰然炸开无数画面:远古时代,天地初开,第一声啼哭落下,诸神惊惧,因那声音中蕴含“我不愿如此”的意志;中古时期,帝王以“天命”禁言,百姓只能梦中低语,积怨成渊,终化众声塔;近代以来,三大宗门以“秩序”为名,实则惧怕凡人觉醒,故设灵网操控认知……
最后,她看见厉昭站在时间尽头,对她微笑:
>“现在,轮到你写答案了。”
她猛然睁眼,发现墨清璃与净尘正紧张地看着她。
“我没事。”她摇头,低头看向手中的笔,“但我得去一趟南荒。”
“你一个人?”墨清璃皱眉。
“不是一个人。”她举起贝壳哨子,“我会召集所有‘引音者’,不只是北村的,是全天下每一个曾因说话而改变命运的人。我们要做的,不是摧毁伪言塔,而是让它变成‘真言学堂’。”
净尘沉吟:“可静默之种一旦引爆……”
“那就让它爆。”小女孩平静道,“但我们得确保,在它爆发的那一刻,有千万个声音同时响起??不是对抗,而是讲述。讲自己的痛,讲自己的梦,讲自己为什么曾经不敢说。当声音足够真实,静默就会变成倾听的前奏。”
三日后,启言谷举行“共听大典”。
十万民众齐聚山谷,手持玉简,围坐成环。逆命花悬浮中央,九瓣金叶缓缓旋转,投下九道光柱,连接地面九座祭坛。每一座祭坛上,都站着一位普通人:失语十年的老兵、被逐出师门的女修、因贫辍学的山村教师、终生未嫁的守寡妇人……
他们依次开口。
没有法术,没有威压,只有平实的话语。
老兵说:“我打仗不是为了荣耀,是为了活下来告诉你们,战争有多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