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菲屏息良久,终于明白??这不再是陆沉设计的机械系统,也不是她最初理解的记忆存档工具。它是活的。它以人类的情感为燃料,以讲述为传播方式,以“记得”为接入权限。
只要还有人愿意提起那个雨夜,只要还有孩子追问“那个警察后来怎么样了”,这个网络就会继续生长。
她立刻拨通林晚电话。
铃响三声,接通。
“你看到了吗?”林晚声音沙哑,显然也一夜未眠,“我的电脑刚才自动弹出一个窗口,提示‘Σ-13链路已激活’。我还以为是病毒。”
“不是病毒。”艺菲低声说,“是进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所以……YH-067真的死了?”
“死了。”艺菲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但它留下了后代。”
两人约定立即召开一次线上会议,召集所有已知节点守护者。艺菲通过论坛私信发出邀请,使用陆沉当年设定的密钥短语:“风雨穿云层”。
不到两小时,十二名核心成员陆续接入加密频道。画面分割成小窗,出现在屏幕上:有阿昌叔布满皱纹的脸,有东京导演疲惫却兴奋的眼神,有林晚书房背景中的茉莉根须缠绕铁盒,还有纽约那位华裔女孩举着手机躲在影院角落。
“我们不能再叫它‘YH-067’了。”艺菲开口,“它已经脱离原始架构。我建议,正式命名为‘Σ-13计划’。”
众人沉默片刻,陆续点头。
“Σ代表总和。”南方大学的授课学者补充道,“十三,则是最初的信使网络基数。这个名字很合适。”
“那陈默呢?”东京导演突然问,“他是谁?为什么所有信号都指向他?”
房间陷入短暂寂静。
艺菲深吸一口气,打开了Ω-13胶片的数字备份文件。她将那段影像投送到共享屏幕??陈默走进昏暗房间,摘下警帽,提笔写下“我回来了”,然后抬头直视镜头。
画面定格在他眼睛的瞬间。
“他是第一个拒绝遗忘的人。”艺菲说,“也是最后一个被系统抹去身份的警察。”
她讲述了那段尘封往事:1998年边境缉毒行动中,一名代号“静默者”的警察独自拦截毒贩车队,掩护主力部队完成围剿。战斗结束后,他身受重伤,被秘密送往境外治疗。官方记录将其列为“任务失败牺牲人员”,名字从档案中删除,家属未获抚恤。而他本人,因涉及敏感外交关系,被迫隐姓埋名,流亡海外十余年。
“他的真名,就是陈默。”艺菲说,“陆沉认识他。他们曾在一次地下电影节相遇。陈默说:‘如果有一天我说不出话,希望有人替我说。’于是陆沉造了YH-067。”
众人听得入神。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等他回来?”纽约女孩轻声问。
“不。”艺菲摇头,“是为了让他回来时,不至于面对一片遗忘的废墟。”
会议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他们制定了Σ-13的基本运行规则:
1。所有节点自主运作,不得强制传播;
2。每次信息传递必须包含真实口述内容,禁止虚构;
3。节点之间不设中心服务器,仅通过共情共振实现同步;
4。新成员加入需经至少三位现有节点见证其“记忆唤醒”过程。
最后,艺菲提出一项动议:“我们应该开始录制第十七段口述。”
“由谁来录?”有人问。
“每个人。”她说,“这一次,不再是一个人的讲述。而是所有节点,同时发声。”
计划敲定:七日后,全球统一时间晚八点,各节点同步开启摄像设备,面向镜头说出一句话??关于陈默,关于记忆,关于为何选择记住。
“让世界听见,我们没有沉默。”
散会后,艺菲并未休息。她翻出尘封多年的笔记本,一页页整理陈默留下的碎片信息:电话录音文字稿、敦煌石窟移交记录复印件、《未止》首映礼合影背面的手写笔记……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折叠极小的纸片飘落。
她展开一看,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