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闻言,立刻从随身的绣花布包里翻东西。她的布包是母亲生前绣的,上面满是苗疆特有的蝴蝶纹,打开时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先是几株七叶一枝花,叶片翠绿,顶端顶着细小的白花,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这是苗寨里最常用的驱蛊草药,据说连毒蛇都怕它。接着是一个竹筒,她拔开塞子,倒出一点橙黄色的粉末,空气中立刻飘来一股辛辣的气味。
“这是雄黄,我阿爹去年秋天磨的,加了艾草汁,对付小蛊虫最管用。”阿妹把雄黄粉倒在几张油纸里,分给众人,又低头用苗语念了句祈福的话,指尖轻轻碰了碰七叶一枝花的花瓣,“上次在山边遇到‘跳虱蛊’,就是用这个逼走的,蛊王的蛊虫再厉害,也怕这两样东西。”
乌林答氏也没闲着。她从行李里取出一个铜铃,铃身是老铜铸的,颜色暗沉,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铃舌是细银丝做的。她用指腹擦了擦铃身上的灰尘,又拿出一根鹿骨——那是梅花鹿的腿骨,表面被得光滑,一端系着红绳。“这铜铃是苗疆祭司传下来的,摇响时能震散蛊虫的神识;鹿骨是十年前在鹿鸣谷捡的,受过月光加持,能破蛊王的‘迷魂蛊’。”她说着,轻轻摇了摇铜铃,“叮——”一声清越的铃声飘出,车厢里原本若有若无的虫鸣竟瞬间停了,连窗外的雾气都好像淡了些。
沈砚之攥紧了怀里的锦盒,天枢的温凉透过锦布传来,稍稍压下了他心里的慌。他不是不怕——去年在城里,他见过被蛊王的“尸蛊”缠上的人,皮肤下爬着细细的凸起,整个人疯疯癫癫,最后浑身溃烂而死。可他是沈家的后人,祖父从小就教他,沈家的责任就是守护《青囊经》和天枢,不能让蛊王用蛊术害人。
他低头看着青铜令牌,幽绿的光还在亮,烫意却比刚才缓了些,像是在安抚他。“我没事。”他抬头对祖父笑了笑,把令牌按在胸口,“有祖父、阿妹和乌林答氏帮忙,还有天枢,我们一定能打败蛊王。”
沈竹礽看着他,眼里露出一丝欣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有沈家的骨气。记住,待会儿下了火车,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乱碰路边的东西——湘西的草草木木,说不定都藏着蛊。”
火车又“哐当”响了几声,终于慢了下来。窗外的站台越来越近,那是个湘西特有的小站,木质的站台板己经有些腐朽,边缘来,上面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用红漆写着“湘西镇”,漆皮剥落,只剩下模糊的字迹。站台上空无一人,连卖烟的小摊都不见踪影,只有风卷着落叶在站台上打旋,发出“沙沙”的声响。
火车停稳,车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泥土味、草木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那是蛊虫身上特有的味道。沈砚之跟着众人下了车,脚踩在木质站台上,感觉木板在脚下微微晃动,心里更紧了几分。
“往这边走。”沈竹礽拿着罗盘走在最前面,罗盘的指针己经不再疯狂转动,而是稳稳指着西北方向,“从这里到苗寨,要走三里地的石板路,路上会经过养蛊山的山脚——古墓就在那山脚的树林里。”
几人沿着石板路往前走。路边的草木长得异常茂盛,比寻常的野草高了一大截,叶片宽大,颜色深绿得发黑,枝叶交错着遮住了天空,只漏下几缕细碎的阳光。空气里的腥气越来越浓,耳边响起了虫鸣——不是夏天常见的蝉鸣,也不是蛙鸣,而是一种尖锐的、有节奏的“嘶嘶”声,像是无数只小虫子贴在耳边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别回头,也别碰路边的草。”乌林答氏走在最后,铜铃握在手里,指节微微发白,“这是‘引路蛊’的叫声,它们在跟着我们,只要我们不碰周围的东西,它们暂时不会动手。”
阿妹走在沈砚之旁边,把一小包雄黄粉塞到他手里:“拿着,要是看到有虫子爬过来,就撒出去。”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却还是努力挺首了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方的路,“以前我跟阿爹去山上采药,也听过这种虫鸣,阿爹说,这是蛊王在给我们‘打招呼’,提醒我们他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