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像是来打仗的,更像是来“清理”战场的。
高效,冷静,精准,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漠然。
孙坚在乱军中冲杀,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片黑色的礁石。当他终于凿穿了最后一层薄薄的阻碍,带着麾下残存的将士冲出包围圈时,他勒住了战马。
身后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正在迅速远去,葫芦谷己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他赢了,活下来了。
可孙坚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被一种巨大的震撼和疑惑所填满。
他转过头,静静地看着那支军队。
血腥的战场,哀嚎的伤兵,奔逃的溃军,这一切的混乱与嘈杂,仿佛都成了他们的背景板。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军容严整,鸦雀无声,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每一个士兵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身上的黑色甲胄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程普、黄盖、韩当等人也跟在孙坚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
“主公……这……这究竟是哪路神兵?”韩当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作为宿将,他们更能看出这支军队的可怕。那不是靠装备精良就能堆出来的气势,那是一种己经融入到骨子里的、铁一般的纪律和意志。这种军队,他们别说见过,就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孙坚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了那面沉默的盾墙,最终落在了阵列中央,那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人身上。
那人很年轻,看上去甚至比自己的长子孙策还要小上几岁。他没有穿和其他士兵一样的重甲,只是一身简单的劲装,脸上也没有戴面具。在周围一片肃杀的黑色中,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没有看孙坚,也没有看战场,只是微微抬着头,望着远处那堆己经快要熄灭的帅旗灰烬,神情平静得像是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烟火。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有些疲惫,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身上那股超然物外的独特气质。
孙坚的心脏,没来由地一缩。
他可以确定,这支恐怖军队的魂,就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战场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远处零星的兵器碰撞声。血腥味混杂着草木烧焦的气味,在夜风中弥漫,浓得化不开。
孙坚翻身下马,将手中还在滴血的古锭刀插在地上,独自一人,朝着那片黑色的军阵,一步步走去。
程普等人见状,急忙跟上,却被孙坚抬手制止。
他走得很慢,脚下的土地泥泞而湿滑,混杂着鲜血与烂泥。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方才那颗死寂的心上。
他走到了玄甲军阵前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阵中,那个年轻人终于收回了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西目相对。
孙坚看到了一双深邃得如同古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年轻人的狂傲,没有得胜后的喜悦,只有一片让他看不懂的从容与平静。
李玄也在打量着眼前的江东猛虎。他头顶那【江东猛虎】的金色词条,此刻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仿佛被这一战的鲜血彻底激活。同时,一股股庞大而精纯的气运点,正源源不断地从战场各处汇入他的编辑器面板,让他因【词条透支】而产生的虚弱感,正在被迅速填补。
这波,血赚。
孙坚张了张嘴,有太多的话想问,太多的感激想说。敢问将军高姓大名?来自何方?为何出手相助?
然而,当他迎上那双平静的眼眸时,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在谷中准备拼死一搏,想起那些倒在自己身边的袍泽,想起这支从天而降的神兵……
生与死,绝望与希望,在短短一个时辰内的剧烈转换,让这位纵横沙场半生的铁血将领,心中百感交集。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那个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将领,在一众玄甲军冰冷的注视下,郑重地、深深地,一躬到底。
这一拜,无关身份,无关官职,只为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最纯粹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