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9月，秋老虎的余热还未散去，太阳明晃晃地高悬在空中，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佟枣儿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下身搭配一条黑色的直筒裤，头发利落地扎成一个马尾，急匆匆地往海关走去。
街边的梧桐树叶被微风轻轻拂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有几片泛黄的叶子飘落，给这个九月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佟枣儿来到海关门口，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周允南的战友打了个电话。
这个战友名叫陈向军，是周允南刚进部队时就认识的战友了，他们一起睡过同一个战壕，关系很铁。
昨天晚上，周允南给陈向军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爱人明天去找他。陈向军特别热情，承诺今天一定不出门，一定要把战友的爱人招待好了。
从电话里，佟枣儿听得出这是一个性格爽朗的北方汉子。陈向军让佟枣儿就站在原地等，不要乱跑，佟枣儿知道这是陈向军怕找不到自己，便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陈向军来接。
她心里有些忐忑，毕竟这次来是求人家帮忙买出口转内销的电烤箱，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正想着，一个穿着海关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佟枣儿眼睛一亮，赶忙迎上前去。
“是陈哥吗？”佟枣儿脸上堆满了笑容，语气里带着几分亲昵。
被称作陈哥的男人抬眼一看，笑着说道：“是枣儿吧？”
“对，我是。陈哥，我都惦记电烤箱好久了，真没想到您这里能弄到，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佟枣儿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到陈向军面前，“陈哥，这是我特意给您带的，您尝尝。”
陈向军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包西式糕点，这可是稀罕东西。他推辞了一下，见佟枣儿说是自己做的，便收下了。
“怪不得你需要电烤箱呢，原来是做西式糕点用。”陈向军带着佟枣儿往海关仓库的方向走。
佟枣儿一路跟着，说：“我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不过家里的土烤炉温度很难控，还是电烤箱更好用。但是烤箱这东西，咱们自己人用得少，所以市面上很难买到，您能帮上忙，我真的是太感谢了。”
陈向军摆摆手：“也是巧了。”他说，“这批电烤箱说是出口转内销，其实是被人家国外的客人退货的，说是质量不达标——”
陈向军一顿，冷哼了一声，语气里都是愤愤不平：“那些外国佬，就是欺负咱们好说话！所有出口的产品，都是经过了严格的筛查的，怎么可能不合格？”
陈向军的话里满是不甘与愤懑，佟枣儿听着，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那这批货退回来后，会怎么处置？”
陈向军说：“一般情况下，会退回生产厂家进行检查修缮，然后再想办法重新往国外销售。但是，生产这批电烤箱的工厂已经运转不良了，正等着货款给员工们发工资呢，这一退货，根本来不及再找外国的老板接手了，必须尽快流入国内市场回款。我和商场的老板聊了一下，他那边同意给你留一台烤箱，你按照成本价给他付款就行。”
佟枣儿心下一喜，不得不说，虽然这家工厂很倒霉，但她却幸运极了。要不是工厂着急回款，她怕是还拿不到电烤箱呢！
两人很快来到仓库，仓库里堆满了各种等待查验或转运的货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陈向军在一堆货物中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出了那批被退货的电烤箱。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对佟枣儿说：“就是这个了，你看看，怎么样？”
佟枣儿连忙凑过去，仔细打量着这个来之不易的电烤箱。奶白色的外壳，崭新的旋钮，还是那种外国家庭用的那种大容量烤箱，烤个14或者16寸的蛋糕都不成问题。
她激动地说：“陈哥，太感谢您了，这烤箱看着就好。”
陈向军也露出笑容：“我还想着这烤箱太大了，怕你觉得不实用呢。”
佟枣儿：“怎么会，我就需要这么大的烤箱！”说到这里，她顿了下，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买烤箱，是想试着在家里做做西式糕点的生意。”
“做生意？”陈向军倒是没有觉得做生意是什么不务正业的事儿，毕竟在海关工作的，也会接触到一些国外的老板，那些人精明着呢，国内的一些厂子的厂长就是太实在了，才会被这些人坑。
“不过，你要是做生意的话，一台电烤箱也不太够吧？”
“确实不太够，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再给我一台？”佟枣儿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刚才是故意提自己做生意的事儿的，就是想要再多买一台。
毕竟生意越做越大，一台烤箱肯定不够用，要是可以的话，三台五台她都不嫌多，当然了，最好还是买个商用的大烤箱，但是，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所以她就想着，尽量买两台烤箱，先凑合着用。等以后做生意的多了，政策更宽松了，他们自己也开了店，再去找厂家订购就是了。
“陈哥，我也不让您为难，您跟商场的经理说，两台烤箱我都按照市场价给，您看行吗？”
陈向军微微松了口气，说：“行，那你先等一下，我打电话帮你问问。”
佟枣儿露出笑容。
陈向军转身走出了仓库，去了办公区那边找了台电话，拿起电话开始联系商场经理。
佟枣儿站在原地，眼睛紧紧盯着那台已经到手的电烤箱，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之前陈向军的来信上可说了，电烤箱抢手的紧，也不知道商场经理愿不愿意再匀出来一台给她。要是能再多一台烤箱，自己就能多做些糕点，说不定很快就能扩大市场了。
不一会儿，陈向军挂了电话，脸上带着笑意走了回来。“成了！”他说，“商场经理看在这批货着急处理的份上，同意再给你一台，价格就按你说的市场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