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心头萦绕着一股莫名的凄凉。
高观启低声感慨:“是我生来就?只能做一个,乱臣贼子。”
术士朝他深深一拜,语气诚笃道:“不管郎君决意如何,我等?都会陪郎君走这?一程。”
高观启再次回头看他,淡静的目光中逐渐多出?几?分?柔婉的温情,笑道:“好。宋回涯还笑我没有朋友,这?回是她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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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秋霜降后,落落萧萧而下。满山桂花开遍,青翠的山林在浓烈的桂香中多出?一点金灿的秋色。
一匹马驰骋在斜阳秋风里,越过连绵的山脉,笃笃的马蹄震得两旁草木纷纷摇落,直至来到灯火荧荧的不留山前。
不待弟子上前询问来意,这?人便从马上倒头摔下。
青年在疲惫中短暂晕厥过去,等?守门弟子冲上来将他扶起,才又艰难睁开眼。可?分?明?是神志不清,看不清眼前人,也听不进耳边话,只强撑着一口?气,重复着喊:“宋回涯……宋回涯……”
众人知?他寻宋回涯该有要事?,当即二人合力,将他往山上抬去,又喊来一名小童,让其速速跑上山去通报。
宋回涯在半截山道上碰见他们,照面后发现是个万想不到的熟人,立马上前抓住对方手臂,朝他身上传去一股内力,叫道:“严鹤仪?!”
严鹤仪额头上是摔破的伤口?,血污盖住了眼皮,睁着半只眼,见到她面,紧绷的心神才敢放松,哽咽道:“宋回涯,梁洗出?事?了。”
宋回涯说:“你?们不是去北胡了吗?”
“是……”严鹤仪点头,眼皮沉沉压着,抬手擦了下血。
他足足一两日滴水未尽,此时说话,嘴唇干得开裂,直接渗出?血来。
好在弟子身边备了水,忙揭开水壶的口?子给他递去。
严鹤仪囫囵喝了两口?,喝得太急,呛得猛烈咳嗽,双眼血丝密布,沁出?泪来。
“怎么回事??”宋回涯弯下腰
问,“她被胡人抓住了?”
严鹤仪先是摇头,再是点头。
宋回涯搞不懂了,单手将人扶正,说:“先上去坐,慢慢说。”
到了山上的严鹤仪总算镇定下来,喝了几?口?水,吃过弟子端来的白粥,身上有了力气。
大夫给他看过伤势,发现他身上大大小小全是摔打过的青紫。给他脸上止了血,出?门去为他煎药。
“你?们这?是遭劫了?”宋回涯说,“那也不该是你?跑回来啊。”
严鹤仪摇头,脸上表情不见先前那种急乱,却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懊丧:“这?是我自己摔的。”
他来时这?般匆忙,连命都顾不上了,日夜兼程地来求救,此时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难以启齿,数次张嘴,才想出?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梁洗跟你?说过,她还有个家人。”
宋回涯听她骄傲地说过几?次,印象还算深刻:“我知?道。”
严鹤仪低着头道:“她其实还有个弟弟,这?次去北胡,就?是想去找她弟弟。”
宋回涯不作催促,等?着他整理思绪。
严鹤仪说得很详细,似是能从那些细碎的讲述中获得一定的安全感。
“梁洗本是住在边关附近的一户普通人家,那年村里闯进一伙胡人,她母亲怕她受凌辱,将她藏到了水井里,让她躲过一劫。梁洗爬出?井后,翻遍全城的尸首,找到了她父亲的,她母亲的,唯独不见她弟弟的踪影。第?二日我严家堡得知?消息,去村里救治灾民,见梁洗孤身一人,灰扑扑地坐在家里,便将她带了回去。”
“梁洗听说我严家堡也做打探消息的生意,想叫我们帮她寻找她弟弟的下落。当时我父受伤,严家堡正值风雨飘摇,无人理会那样?一个孩子的要求,何况她还拿不出?银钱,于是将她打发。梁洗为了赚钱,没怎么多想,就?将自己卖了,去石场做苦役。但钱还是不够,她便生出?别?的心思,白天在街上闲逛,见我有钱,直接将我劫了。”
宋回涯笑了出?来,笑完发现不合时宜,可?实在忍不住,朝严鹤仪抱拳致歉。
严鹤仪本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被她这?一笑,也觉得莫名有些诙谐,差点说不下去。
宋回涯问:“你?身边没有护卫吗?”
“那是我严家堡,那是我家啊!你?在家里也跟防贼似的?”严鹤仪愤愤不平道,“何况护卫哪顶得住她,一闷棍将人给敲晕了。她当年才多大啊?谁能想到她那么凶横!”
宋回涯连连称是,绷紧唇角肌肉,正经问道:“那后来怎么抓住她的?”
严鹤仪更大声地斥责,有种见了鬼的憋闷:“她抢了我的东西,来求严家堡帮她办事?,蠢得升天了,自投罗网,哪里需要我找?!”
宋回涯肩膀耸动,再憋不住,低低笑出?声来。她抬手半遮住脸,抱歉道:“对不住,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