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教导她:“譬如像这次,你二姐的娘母家,已经放在明面上并最重要你碰触过了。”
“伸手拉这一把,就是香火情,加上云吕儒本身就是徐氏旧势力的一支,日后,他基本就是你的人了。”
“你让我和韩勃出手,甚至还能写信给义父,大胆些,大家都这样,没人会笑话你嫌你。这次你不是要写上表文书的?”
沈星在这次常山王金矿案一直都牵扯出鹰扬府,都有重要且不可抹去的作用功勋,沈星是要写总结陈词的,写两份,一分给监察司的上司赵青,另一份写给裴玄素。
因为她已经为东西提辖司这边出了力,做了提辖司这边的活了,所以多加一份。
“写文书的时候,到云吕儒或以后你想要拉拢脱罪的人时,先将这人将功赎罪的功劳记在最前头,而后再写前情其他。一般你立了功,上峰都会抬手,事就成了。”
这是最稳妥最自然成事的,其他复杂的裴玄素暂时不教,这些官场的套路和收拢人心的手段,没人教怕得摸索个十年八载才自己领悟到。
“如此,云吕儒,还连带一系列涉此案的被你拉回来的认,最重要的是以及云吕儒这边徐氏一派的旧人,就顺利成章都以云吕儒为纽带,拉过来成了你的人了。”
“最后者,有名有姓的,你可以事后写信询问云吕儒,让他写信作引,一起去信给他们。”
沈星是名正言顺的徐家小小姐,身份本身就是一个标杆,只要那些人心存旧主,就会顺利成章归拢,并且可信度和人心归附要比外人高很多。
裴玄素教沈星该怎么写信,该用什么措辞,怎么样点到即止,对方的回信该怎么解读。还有她平时说话的语气,神态,怎么当好一个上位者。
这些都是没人教过沈星的,上辈子她自己摸索,有对了,有不对,但她上辈子更多其实是靠感情和父祖派系遗泽。
要靠利益拉拢的那些,芳叔喜叔他们帮她做了很多,忙起来经常不见人影。
教是有教过,但一来疲于奔命没空,二来徐芳等人位置不对,用的手段也不一样,教起来始终是不一样的。
譬如神态举止这些,徐芳他们就根本教不了的。
第一次有人站在上位者的身份,仔细给她剖析各种方式手段仪容行至表面的做法、背后的深意。
她渐渐听得入迷,不时还有疑问,裴玄素俱一一详细为她解答,分析得透彻又彻底。
裴玄素还再三夸她,说她做得很好,很厉害,给足她鼓舞和动力。
“真的吗?”
她一高兴,露出小梨涡,上辈子裴玄素太强大了,她在他面前不自禁就把自己当小,没有心里压力,露怯出丑都不怕,甜甜的,显得几分憨稚,三月草长莺飞的灿烂青春飞扬。
“真的。”
裴玄素倚在靠凳栏杆,侧头微笑看着她。
沈星就很开心,她忍不住生出一点希冀,这辈子自己真的能站起来吗?成为一个像大姐这样的人吗。
她笑着笑着,忽然看到更漏,惊呼:“哎呀不好了,我的休息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
文书还有工作,一班一班轮换休息的,她没回去,怕别人不好走了。
裴玄素既然一点都不在意,还非常肯定教导她,沈星心病全去,一下子恢复正常,她惊呼着跳起来,急急忙忙抓回凳子上的三山帽戴回头上,往外跑两步,回头冲裴玄素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二哥,我走啦!”
她蹬蹬蹬跑下去了。
裴玄素笑:“慢点走,今晚早点回来吃饭。”
他含笑的声音,登登登楼梯声,沈星没一会儿就下楼跑远了。
……
今天真是一个愉快的午后。
说着说着,不经不觉快一个时辰过去了,午后露出一点冬阳,雪后初霁,灰黑苍色的江水远山和热闹的重檐民居染上一层薄薄黄晕。
没什么比太阳光更容易让人心情开朗。
当然对于裴玄素而言,那要添上一个,那就是沈星。
初冬午后微阳,露台背风,寂静中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感觉。
裴玄素心情难得的好。
一来第一批仇人解决了,他刚祭告了父母;二来,和沈星一起不管做什么,这样在背着人的阁楼露台和她独处,那种满溢的愉悦难以言喻。
他探头,目送沈星蹬蹬蹬跑远,一直跑向文书聚集工作的大前院偏厅方向,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半晌,他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裴玄素忍不住用手轻触他身侧的黑漆凳面,噙着柔和的浅笑,从凳面一直到沈星刚才靠的栏凳角柱,还有着她的暖热的体温呢。
他忍不住做了一个动作,轻轻蹭过去,坐在她的位置上,用脸轻轻贴住她方才倚靠过那柱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