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从前不可思议的动作,此刻偷偷做来,却有一种异样的甜蜜。
她的体温从微糙柱子透出来,贴入他的脸颊上。
裴玄素忍不住闭上眼眸,那张瑰丽俊美得动魄惊心的年轻面庞,露出一抹令人心折的浅笑。
他微微张开眼睫,伸出右手,白皙修长有疤的掌心,他忆起当初龙江船上她给他臀涂药的窘迫,还有那天按压过她胸脯的就是这只手,红晕很快爬上他白皙如玉的脸颊和脖颈上,连耳根都红透了。
他细细回味一会儿,丹凤眼露出一抹星辰般闪淬的笑意,赶紧收回手,不敢再想了。
好一会儿,感觉脸上的潮热渐渐褪了,裴玄素深深吐了一口气,伸开双臂放在栏杆上,仰头往后靠,仰出栏杆,可以望见头顶阁楼翘起的檐角挂的铜铃折射出闪耀的日光。
他用手遮住眼睛,唇角却往上翘,细细想着沈星的一颦一笑。
沈星温柔恬静又勇敢,还很可爱娇俏,害羞但不扭捏,这样的下午,这样两人独处恬静聊天,她就像长在他心上的一块肉,无处不熨帖不喜爱。
在这个午后,裴玄素忍不住想……如果事情都结束了之后,他是不是可以离开,和星星开始呢?
谈恋爱,成亲,市井田园,远离东都,不拘哪里,他经商,偏远些的乡镇庄园定居,他绝对不会让她吃苦的。
他带着哥哥,徐家人当邻居,她随时回娘家,有两个家,她肯定很高兴。
裴玄素不禁笑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一个姑娘,为他挖得双手血淋淋。
刚才他暗自留意过,她翻掉的手指甲伤口已经好了,但只是指甲还不知会不会再长出来,只剩下一团粉嫩的圆肉,还有疤,她的手漂亮,不细看不留意的,但那个秃秃的手指头仿佛戳在他心口一样。
裴玄素想着想着,眼睛有些发热。
他父母其实是一对怨偶,因为他的存在,但偏偏他遇上了这样好的一个沈星。
裴玄素鼻端酸胀,他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美人哽咽,同样美丽。
但裴玄素心中情感无人能知,当初父母的死实在太动魄惊心,悲怆绝望难以用言语来表述,沈星于他,他当时不是没有动容,只是前面的情感已经占据全部心神,他无心无暇品尝其他。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终于缓过来一些,慢慢回忆她的一举一止风雨同舟,寸寸入心。
如今他回忆那段经历,悲恸恨绝仍在,亦难过伤心,但这种情感当中,却夹杂有一丝甜,慢慢沁润他的心肺,和他整个人在一起,和他的怦然心动结合在一起,成为一种难以言喻的爱意和情感。
在这个私聊后的午后,他忍不住去想去期待,两人的未来。
只是很可惜,这种期待很快就被韩勃打破了。
……
韩勃一直在园子尽头的廊道倚柱站着,他经过,无意中一抬头,发现了坐在远处藏书阁三楼露台的裴玄素和沈星。
他一下子站住了。
韩勃甚至打消了原来的打算,把身边的人都挥退了,自己一个人倚在廊柱等着。
裴玄素和沈星聊了多久,韩勃就站了多久。
一直都沈星跑下楼笑着走了,他才举步往藏书楼行去。
藏书楼不大不小,黑漆的楼梯及书架慢慢当当都是新旧书籍,这征用的是一处外地为官的世代书香官宦的别院,藏书楼幽静干燥,藏书很多,有种浓郁的书香和墨香。
韩勃不大喜欢这种味道,他从小就不大爱读书,但赵关山总说读会了书是出路,后来他进了宦藉又成了读书才会谋略,不管做什么,这是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催着他甚至打他命他读书。
这样吵吵闹闹读到十三岁,总算将赵关山说必读的那十来部书读完,勉强过关,进西提辖司当差去了。
这地方不是他喜欢的,裴玄素这人他也还多少嫌弃,换一趟他绝对不会上半步的。
但为了那个人喊他三哥的丫头,韩勃还是来了,并且很认真很严肃,一步步登上三楼的露台,找到了裴玄素。
裴玄素的已经坐正,他面上的表情已经看不出什么了,瞥了韩勃一眼,他早有瞄见韩勃在回廊那里站着了,一点不意外。
“什么事?”
韩勃提了提下摆,大刀阔马在栏凳坐下,靠在身后的黑漆靠背上,他刚才已经命人守着藏书楼了,这里高,因此也不怕外人听见。
韩勃说:“你不会真那么喜欢星星,想和她在一起吧?”
他离得远,有些模糊,但裴玄素当时微微垂首,一笑一挑眉间的互动神态,那种隐隐的情感流泻他在那边看得真真的。
他不悦:“你别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