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也是有班子的人了好不好?
不过她有特地叮嘱,弄好之后先把它们送回来,先不要送到钦差团那边去。
剩下赵青给的那些监察草稿不适合分出去的,她就自己处理,昨晚加班加点,今晨又早早起来,终于赶在裴玄素醒来之前做好了。
她把大书案清了清,特别是前面的地方全部清空出来。然后,把把所有文书分门别类摆放好。
云吕儒他们整理的文书大致按类别分成高低几叠,但都放在一堆的;然后她自己整理的,又按内容分成若干叠;最后就是赵青给的,草稿一叠,整理好的总结陈条一叠,另外即是最后提取精炼写成了十几本明黄色折子。
还有点时间,她坐得累,看得眼睛也有点涩花,赶紧起来活动一下手脚,侧耳听见隔壁还在早膳的动静,她又赶紧抓紧时间换了身衣服。把穿了大几天有点皱巴巴的鱼龙官服换下了,洗干净手脸的墨点子印子,均上面脂,最后穿了一身香色的小袖斜襟的缎面胡服。
男女皆宜的款式,简单利落,没了上辈子那些裙摆环佩,她觉得异常轻爽。
裴玄素把门推开,轻轻跨进来,他一步绕过屏风,看见的正是在做手脚拉伸的沈星,和她身后大书房的一叠叠分门别类好的各色文书折子。
她一见他,立马跳起来了:“二哥!”
她往这边跑了两步。
沈星眼睛有点点血丝,但晶亮有神,精神奕奕的样子,她露出笑靥,书房烛山点燃,和纱窗天光映着,她刚洗了均上面脂的脸有一种水葱般的白皙粉润和光泽。
裴玄素有点紧张,他佯作若无其事,“嗯”了一声。
“你干什呢?”他偷瞄她,嘴里胡乱找个话题,这样问,“这么多文书,都整理好了?”
“都好了,但不是我自己的整理的。”
沈星就把他拉到大书案前面了,她笑着回头看他一眼,清清嗓子,严肃起来,一一给介绍:“有些工作呢,是能分给底下人的。”
她故意看他一眼,然后又指点第二堆:“这一堆呢,确实有点急,所以你生病那天我在小圆桌就做好了,陈条已经送回去了,不在这呢。”
“但是呢,其他没那么紧的,我就稍放它一放。这一大堆我交给云吕儒他们干的,”
她现在都不说云舅舅了,而是说云吕儒,“至于剩下的,监察司的事确实不适合分出去的,我就昨晚做一些,分一些今早做,不影响晚上休息。”
裴玄素多聪明一个人啊,几乎是她开头没多久,他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这丫头是拐弯抹角告诉他,要张弛有道,注意休息呢。
裴玄素不禁笑起来了,心里那些忐忑,还有紧张,甚至还有一些特殊生病感觉过后相处起来的不自然感,一下子就全飞了。
他嗤嗤低笑,裴玄素嗓音华丽又优美,有种马头琴轻拉琴弦的美丽,他越想越畅快,越想越沁甜,眼前这个人啊,真像他心肝上的一块肉,又叫他怎么舍得割除了去呢!
裴玄素越笑越大声,最后哈哈大笑。
他明面所有冷肃尽数一清,胸臆情绪尽是畅快的。
沈星初时被他笑得有些窘迫,嗔恼,但最后也跟着一起笑起来了。
良久之后,他笑声才收了,垂眸盯了她一会儿,裴玄素忽说,“二哥有个东西送你。”
他从怀里内袋取出他揣了很久,哪怕病愈起身都没忘记收回来的两个小东西,垂眸看一眼,笑了笑,递给她。
总共有两样,其中一张官用的寻常澄堂纸,其上填了一阙诗:“柳绿江南别酷冬,淡香阵阵示春浓。花开时节佳节至,明月今逢喜事重。纤体能行千里路,康身惟愿上万峰。长圆好梦华年美,寿胜南山不老松。”
另还有一个小荷包,上面没什么花纹的,只里面装着一条款式很简单的绞丝样银项链,底下一个银牌吊坠,一面刻着“芳辰吉乐”,另一面刻着一个“星”字,都是纂体刻的。
裴玄素轻声说:“这是送你的十七岁生辰礼物。”
沈星腊月生人。
从铸造局狼狈逃出来后,他有空就写,疯魔似的写了一大堆信,又觉得根本比不上蒋无涯,全都揉烂了。
最后带着一点绝望,用他唯一稍优胜蒋无涯,对方比不过他的仅有长处,写下这一阙连些许心意都不敢透露半丝的诗阙。
他那天看见了沈星放在书案上的那只大草蜢。
荷包里那条项链是裴玄素亲手做的,他也不会其他,用淬过的银丝,一点点亲手绞了,尽力绞得平整好看,最后亲手用小凿子,一点一点刻的这小银牌。
他多年不刻章,有点手生,当时情绪又很不稳定,四个手指头添了不少细细的割伤,最后才刻好的。
这两样东西委实不起眼也不值钱,甚至有些粗糙。
但他拿出来的这一刻,却无比盼望他的心意能被她珍重。
别人送的都是心思,沈星怎么可能不珍重呢?
尤其是裴玄素忙得成这样忙到生病了,都没忘记提前给她准备生辰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