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的眼神很古怪,她像是又想笑,但那扬起的唇角却莫名显得有些苦涩:“你怎知我?不明白呢?”
沈鹤之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他仿佛是突然有些茫然,但那情绪也?只是稍纵即逝,他眼底的杀意再次浓郁翻涌,深邃的魔气将他整个人都隐隐包裹在了其中。
“你若再不放开我?的妻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云挽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被她压在剑下的有苏濯灵。
沉默一瞬,她突然问他:“你当真那么?爱她?”
“是,我?很爱她,此生惟愿与她相?守。”
云挽不禁有些感慨,她的师兄倒的确是个深情之人,分明是堕魔的状态,在说到这句话时,竟还能如此温柔。
她按在有苏濯灵肩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随后又松开,她再次看?向沈鹤之:“若是我?说我?会祝福你们呢?”
“什么??”他拧眉望向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
“我?是说,”云挽笑了笑,“我?祝福你,师兄,祝你能与心爱之人相?守,也?祝你得偿所愿。”
沈鹤之脸上就又出现了那种细微的茫然之色,他像是难以?理解,又仿佛是沉浸在某种不知名的痛楚中。
也?是在这番周旋间,云挽终是调动着灵气,将那包围住整个飞泠涧的剑阵完全合拢了,沈鹤之已再不可?能逃走。
她不再犹豫,更不等他有所反应,止戈剑猛地扬起,前端便狠狠插在了有苏濯灵的右肩上。
沈鹤之见状神色巨变,他已再顾不得去想云挽刚刚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举剑便想攻来,云挽却推着有苏濯灵的背,将她用力推入了他怀中。
他只得慌忙将受伤的少女抱住,小心地压上她的伤口,为她止住不住涌出的鲜血,随后才满眼怒意地抬头看?向了云挽。
“你竟敢伤她!”他咬牙切齿,是藏不住的凛然杀意。
但在这片刻的耽搁中,云挽已迅速掐起剑诀,将提前布下的剑阵启动了。
金色的光芒自?她指尖缠绕,带着巨大的威压和足以?毁天灭地的气势。
沈鹤之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份危险,他将无霜剑横在身前,又把?怀里的心上人仔细护着。
他想,他大概明白了云挽之前的意思,所谓的祝福,也?不过是祝他与他的爱人一同死在此处。
他的师妹,是想亲手将他斩杀于此。
这个认知让沈鹤之克制不住地恼怒,但那种情绪又好像不是恼怒,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只是他并没有时间去细想,因为那道剑阵已聚起了最?磅礴的剑意,势要?将他灭于巨压之下,他不得不同样掐起剑诀,以?一身剑气去迎。
飒飒狂风掀起漫天竹叶,少女立于剑阵中心,被一片翠色的风包裹,她的衣摆与袖袍都被风吹得鼓起,而那衣衫之上沾着斑驳的血迹,则衬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又仿佛是她本?就在逐渐失去血色。
沈鹤之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可?他却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
很莫名的,他竟觉得她应是在对他笑,这感觉极为异样,异样又不安,却只是零星闪过,让他看?不清也?摸不透。
顷刻间,剑阵轰然砸下,散发着泠泠寒光的无霜剑也?抵挡而去。
沈鹤之搂着怀中之人的胳膊迅速收紧,身躯也?微微向前,将她彻底掩在庇护之下。
可?也?是在此时,那本?该凌厉到足以?斩杀他的剑阵却突然像水雾般化开,以?最?温柔的姿态包裹住了他。
沈鹤之的脸上率先浮现出了怔忡茫然之色,宛若混沌的迷雾突然被击散,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那些麻木遥远的情感也?随之涌现,又似是最?锋利的针,深深扎入他的灵魂。
厄骨连带着其上溢出的魔气开始被一寸寸地分离,这个过程极度痛苦,仿佛碾碎了全身的筋骨,又像是在一刀刀凌迟着血肉。
沈鹤之痛哼出声,他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眼见着便要?失去意识,可?一种莫名的惊悸却又令他格外清醒。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有些慌张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少女。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无霜剑锋利的剑刃轻易破开了那片如软风般轻柔的剑阵,毫无阻碍地从少女的腹部洞穿。
她并未闪躲,也?或许是无力闪躲,毕竟她所施展的剑阵已提前耗尽了她一身的精血,她又哪还有力气去躲避这势不可?挡的一剑?
清脆的铃音响起,又被风吹至了他耳边。
他看?到她腕上的银铃手链徒自?脱落,掉在了竹叶雪泥之间,仿佛心尖的什么?,也?随之一同消散。
这如噩梦般的一幕令沈鹤之全身发冷。
“停下!!”
他听见了自?己的哭喊声,他惊慌失措,仿佛灵魂和身体都被彻底割裂开来,恐慌不可?抑制地在脊骨攀爬,像触电般地令他不住惊颤,他努力地伸出手,想去抓住她,可?他什么?也?抓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慢慢倒下。
天昏地暗般的疼痛险些将他整个人都击垮,意识在某个边界来回拉锯,他捂着头跪倒在地,又崩溃地挣扎着,强撑起一口气,疯了般地向那倒在雪地竹叶间的人爬去,如此短的距离,却又仿佛永远无法触及,他像是耗尽了一生,才终于碰到了她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