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们虽不是同一个老板,不过大家关系相当融洽,喝茶弹琴画画,顺便再拍照,一条龙服务,连道具钱都能省不少。
李寅寅向茶馆老板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老头带个小姑娘,老板向正堂方向一指:“喏。”
正堂没有出租,摆着一些民国时的家具和照片。
介老头带着黄少芸,坐在正堂旁边树下的石凳上,正说着什么。
“聊什么呐?”李寅寅笑道。
黄少芸抹了抹眼睛:“介爷爷给我讲这个房子的事呢……”
李寅寅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打趣道:“哎?怎么又哭了。”
“太可怜了……”黄少芸扁着嘴,眼眶又湿了。
“房子可怜?”李寅寅不明白,何莉也十分好奇。
介老头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指向屋子:“看那边有什么。”
“墙。”李寅寅的回答引来介老头鄙视的眼神。
何莉莉回答:“那面好像垫着什么东西?”
她起身去看,片刻后又回来:“石龟?”
介老头摇摇头:“不是石龟,是真龟。晚明的时候,这屋子的主人听了风水先生的话,找了四只三百岁以上的龟,在奠基的时候埋下去。它们都还活着,一动不能动,没有吃、没有喝,硬生生被困死在泥土里……”
“那不就是活埋?为什么?”李寅寅摸摸鼻子,她曾下界历劫,化身白起,坑杀赵卒几十万,不过,这是战争需要,带着这么多俘虏,要管他们吃管他们喝,还要防着他们突然暴起反杀,压力太大。
但是她看不懂活埋四只龟的意义是什么。
“为了升官发财,保他一世荣华。”介老头慢悠悠说着。
“保住了吗?”李寅寅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自己都不信。
上天神灵要活祭干什么,嫌人口太多要回档一下的那位在国外,中国神仙不爱干这事。
活祭不是具有表演性质,比如商汤自焚,让人民群众看看咱王就是大气,为了咱们命都不要了,贤君呐!
或者是为了帝王自己死后享乐,比如明代让宫女后妃殉葬。
献王花式虐杀了一堆人,要是真有用,他早就进了长安,杀了鸟皇帝,夺了鸟位,何至于被大汉铁骑追得像丧家之犬逃进深山。
总之,不会有正经神仙因为活祭,而实现愿望。
介老头摸着胡子:“保住了,朝代更迭,活到八十多。”
“哦,听起来是有邪神保佑他。”李寅寅从桌上摸了根牙签,叉了块桂花糯米藕。
“蛮夷之地的妖族而已,算不得邪神,只是他运气好,遇上那新来的妖族想站稳脚跟,就庇佑了一批像他这样的,助他吸了四只龟的气。”
何莉问道:“这房子到底是谁的啊?”
“嗯……”介老头陷入沉思,脑袋一会儿向左晃,一会儿向右晃……晃完,他闭上眼睛:“想不起来了。”
“活埋你同族的人,你居然不记得他的名字?”爱记仇的李寅寅不相信,财神的黑虎曾说“你是虎我也是虎,我们是一样的”,都被她踢了屁股。
介老头笑笑,又倒了一杯茶:“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垫在这屋下的龟族,如今在这世上只剩下两只,还都是公的,等它们寿数尽了,它们一族便从此消逝世间,如果都要追究,我要记多少名字?”
李寅寅能理解,介老头自数千年前的上古时代活过来,同族早已死绝,又见过多少动物灭绝,要是想不开,只怕早已郁结而死,哪里能活到现在。
“咱们说点别的吧,这位何莉,是建筑专业的高材生,主攻桥梁,咱们这附近有什么典故可以跟她说说?”
介老头眼睛微眯:“文德桥,你们去了吗?”
“应该……路过吧。”李寅寅赶路赶得虎虎生风,脚下踩过的是路还是桥也没注意。
介老头:“要去的,仔细看看,那里是学桥梁的人应该去的地方。我们这有句歇后语,文德桥的栏杆——靠不住……”
那桥始建于万历年间,建桥原因不是真的特别需要桥,而是因为当时有人认为本地已经多年没出进士,完全是因为风水被新造建筑搞坏了,于是,建桥以蓄“文气”,建成第二年,立马就有人考上状元。
就是这桥不太行,塌了一回一回又一回,最后一回塌,是光绪三十二年的端午节,一个十岁的孩子本来跟同伴相约去看赛龙舟,结果他生病没去,桥塌了,他的同伴死了,把这孩子给刺激到了,他立志造出不塌的桥,然后就成了桥梁专家。
李寅寅接话:“就是茅以升,你们这行的大神,专业课考试前,你们拜他吗?”
何莉双眼放光:“哎呀!原来就是这个文德桥啊!我要去!正好马上要期末了!哎,可惜,今天还没到中秋,不然能看到桥把月亮切成两半。”
李寅寅笑笑:“中秋你敢来?我都不敢!把你挤成河狸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