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轩和萧知言葬在主峰山后的应家陵墓附近,离应天行的墓很近。
方醒的尸身运回了方家村,他生前是德高望重的师尊,死后自然也要认祖归宗,方家村的村民为他立了个碑,以求得方醒魂灵的庇护。
可其实修炼的通透身都知晓,他们的寿命本来就短,生前斩的妖邪越多,魂越重,死后若是不净化往生,会成为聚魇之物。
谢人间的夕雾峰和言袭的敛渊峰都被合欢体占了,一场大火烧了不少,重新修葺过后应流扬竟然有几分记不清无埃剑宗从前是什么模样了。
剩余的弟子也并未强求继续穿流云道袍,但大多数弟子倒还是保留着这个习惯,也有的为了讨好合欢体,换上了和他们一样的黑衣红纱。
有时走在宗内,应流扬会觉得一瞬间的恍惚。
他还睡在冷峰,算来已经在冷峰不知不觉住了许久,竟也慢慢习惯了。
应流扬买了一壶最便宜的酒,睡不着的时候就提酒去应家陵墓,坐在方回轩的墓前,倒上三杯酒。
两杯敬故人,一杯自己慢慢喝。
陵墓本就偏僻,夜色凄冷,有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说不上来的冷清。
劣质的酒喝起来寡淡无味,犹如喝一杯带了酒气的白水。
“不是好酒,不过想来你们也不介意。”应流扬喃喃自语。
无埃剑宗宗规森严,宗内除了方醒和几个隐居在偏峰的长老,其他弟子和萧知言几乎是滴酒不沾的。
应流扬慢慢把酒液倒进土里,然后席地而坐,酒液入喉,返上来的时候却没有一点辛辣滋味,像是喝了一杯冷冰冰的水,寒冷一点点泛上来,应流扬想起死在他面前的温苍术,死在他怀里的方回轩,又闷了一杯酒。
“好像酒也是假的。”应流扬笑了一声:“和我一样。”
应天行的陵墓石门禁闭,应流扬也进不去,他说完这话,遥遥望了一眼那边,又垂下头。
这个世上无条件信任他对他好的人都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应流扬心中漫上一股酸楚。
他亦有些茫然。
他现在都有些麻木,像是自保一样的麻木,甚至有些悔恨。
悔恨得不敢再想其他。
就像是一件事,心中已有了最坏的打算,可结果却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这让他如何不悔恨?
他现在只想恢复灵根,然后下山,既然做不成宗主,那这天地广阔,他去做个散修有何不可?
别的……他也不敢多想了。
提着剩下半壶酒慢悠悠回去的时候,路过后山的浴池,还听见有人在嬉戏。
合欢体也是真的奇特,和不怕热似的,这样天气日日晚上都在浴池里头泡着。
应流扬看了一眼,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匆匆加快了脚步,想要略过这个地方,生怕又被抓进去。
他现在灵根受损……
越害怕什么越发生什么。
他那一袭白衣在夜色中太过显眼。
“咦?这不是无埃剑宗的少宗主吗?”门里骤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应流扬记得,是那天那个叫令沣的。
他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可惜他脚力远不如灵根未损之前,令沣一个起落,翩翩然落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