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玉心中暗道:我知。
奈何仙规不仁,宁肯错杀无数,也绝不错放一人。
好在,都过去了。
他捻诀吟咒,将冰钉锥入羲灵胸膛,随着眼前景象扭曲,却并未取得第四枚镇魂珠。
谢玄玉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施术时容不得丝毫有杂念,方才那枚封魔钉——锥浅了。
漫无边际的虚空中,迎面而来的是散发红瞳的自己:“不是想要剑灵吗?既然找到了羲灵转世,为什么还不杀了她祭剑?”
谢玄玉对魔魇呓语置若罔闻,挥剑便斩。
对方冷笑:“你不会以为,她失了忆,说的便都是真话了吧?”
黑白勾玉随着剑动叮当作响,招招无空,光影乱舞,虚影却毫发无损。
“忘不掉,放不下,念不尽,杀不止。寂尘道君,你的无爱无恨,真是特别得很啊。”
脚底鬼爪越聚越多,谢玄玉瞳孔染上同样的魔红,眼看就要被拖入黑暗泥沼,臂上陡然传来一阵碎石磨砺般的刮痛,杀欲戛然而止——
羲灵有危险。
谢玄玉再不犹豫,以剑画符拟作极快的火诀,瞬息之间便斩破重重迷雾。
他将四枚镇魂珠收入乾坤袋,看向湖心不远处奄奄一息的少女:“玉哥哥,黄泉路那么冷,你陪我好不好?”
谢玄玉收剑入鞘,隔空捧过她虚无透明的脸,眼底清风微澜:“我来了,别怕。”
幻象自然破碎。
*
上元之后不再落玄,却依旧天寒地冻。冷风艰难地推动积羲,解救出几缕稀薄的阳光,把残玄渐消的屋瓦映照得一片斑驳。
羲灵一从赏梅宴脱身,立马辞了池幽,扯着嫣梨去往街市。
“你说说,这嘉洲府是不是克我们啊?”嫣梨今日恰好摔了玉镯,听闻羲灵的遭遇,不禁抱怨。
羲灵深以为然:“确实邪门。”
早知道会被白谦那伪君子缠上好几日,她就应该装病不去。
嫣梨提醒道:“听说白六那座南园诡异得很,你能糊弄就糊弄,千万别一个人去。”
羲灵点头:“那是自然。”
“你下回出门前应该让谢道君算算吉凶,”嫣梨突发奇想,“据说上清道宗的卦可灵验了。”
红尘中人不知道宗地位,测字算卦,远比那些“一剑定北疆”的缥缈传闻来得实用。
谢玄玉自上元节后便没了声息,羲灵淡笑:“也不知下回是什么时候。”
人心是最靠不住的,尤其是男人的心。他们对你好,是别有所图,一旦达成目的,便会潇洒抽身。
嫣梨拧了她一把:“少装洒脱,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晚是你头一回上釉里红。”
“那副灵力充沛的身子,想必姐姐见了也眼馋。”羲灵脸上浮起一丝意犹未尽,“可惜人家瞧上的是我。”
“啧,脸皮够厚。”
谢寂尘不过一时兴起破个俗戒,回头等人家玩腻了拂袖走人,有她叹气的。
二人在人来人往的街市穿行,恰路过一户正在举行上梁典礼的店家。
焚香请神,诵读经文,这仪式据说沿袭自早已湮灭的上古巫族,却早已毫无古意。传闻巫族善舞,寻常阁内便有几页残卷。眼前祝舞古怪滑稽,羲灵思及那些早已失落的舞谱,愈发惋惜。
自己这一缕微末残魂,恐怕也如那些舞谱一样容易消散吧。说是及时行乐,但怎么可能真不在意那些前世记忆?
嫣梨看出她的心事,提示道:“这么想知道前因后果,得空让谢道君给你算算不就成了?下回务必省着点力气,别累坏了人家道君。”
羲灵暗搡了她一把,心里却暗自记下了。
又行了一段,总算来到了首饰铺。绿鬓花颜的美娇娘一踏入,满室金碧都失了颜色。
掌柜老远便迎了上来:“什么风把二位娘子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