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认知里,面前的雌虫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一只了。
无论是交配还是殴打,他全都认命般地接受。
然而下一秒,深灰色的虫一把扯下身上的武装带,又三两下甩掉外套。
克里曼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身体已经陷入半异化状态,表面覆盖上大面积的鳞片。他将那只没什么重量的阔翅整个拎起来,塞进自己的外衣中去,再紧紧地将对方裹住。
兵荒马乱。
卡拉太轻了。
即便最近丰沛的食物令他的身体变得不那么嶙峋可怕,但仍旧呈现出很不健康的瘦。
武装种的外套完全把他埋在里面,克里曼的力气有些大,隔着又沉又重的材料压得他发出轻微的咯唧声。
于是那双手臂陡然松懈了力道,小心地将被包裹的阔翅放在身边。
疼痛并未到来。
筋疲力尽的雌虫坐在一地狼藉中。
他现在的状态,活像是同一群异兽种互殴了一整天。
身形小小的雄虫紧紧地抓着宽大的武装种制服,不知所措地看过来。
“抱歉。”
半晌之后,高大的灰翅突然开口,声音听起来沉闷而干涩,像是在粗砾的沙石上摩擦出来那样。
克里曼缓慢地伸手,再一次很轻很轻地摸了摸雄虫的脑袋。
于是傻乎乎的阔翅又忘记了害怕,就像记吃不记打的小猫崽子那样,信任重新占据上风,主动将头拱到那有力的手掌下。他理解到对方并非在寻求交配。
单纯的摸摸很舒服,摸摸不会带来伤害。
在一片寂静中,孱弱的低等雄虫发出了细小的蜂鸣。
那是略微区别于灰翅族群的音调,正如高位种之间会有更为晦涩的交流语言一般,不同族群在情绪语言方面都有着各自独特的表达方式。
这只虫的呼吸缝翕动,尾巴慢慢地拍打,悠长而颤抖的音符消散在小小的隔间中。
就像是呼唤着归巢族群的微弱祈求,也像是随着潮汐引力而碎裂的沉寂涛声。
即便他从出生之日起,就从未有过任何一处可以回归的地方。
当武装种领队的手很柔和地抚摸他,带给他一些不曾有过的新奇接触体验,他突然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发出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言。
那是渴望回到不存在的故乡、逝去的同伴之中去的低鸣。
深灰色的眼眸看着尾巴慢慢摆动的雄虫,没有移开覆盖着鳞片的手臂。这是傲慢且自矜的直系高位种,第一次理解且尝到自大所带来的苦涩。
所以格拉会因为他的话语而无可奈何地微笑。
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片刻前的想法是符合实际的好事。
“抱歉。”
克里曼说。
“不会再问你这种坏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