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不知皇后为何火急火燎赶来此处,只见其满面寒霜,一双精亮的凤目中直如凝着冰碴子一般,刺得人遍体生寒。
凤威勃发至此,实不敢相瞒,忙躬身回话:“圣上方……方才在此处偶遇一位小娘子,两人说了会子话,就往假山后头去了,臣等不便跟着,所以在此等候。”
他硬着头皮尽量说得隐晦,并未将两人相携搂抱的画面详尽描述,怕触了皇后逆鳞。
据他猜测,皇帝应是趁着皇后夜宴才与相好的约在此处偷腥,偏生皇后善妒机警,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竟跑来捉奸。
这些个皇室秘闻,要多腌臜有多腌臜,多知道一分,悬在脑袋上的刀就近一寸,他此时恨不能觅个地缝钻下去,在皇后跟前消失得干干净净,远离是非。
“哪来的小娘子?”谢折衣偏头,眯起双眸,“尔等可知其身份?”
侍卫一愣,支吾着答不上来:“臣等只远远望见一眼,未及上前核验身份。”
“此乃大内禁苑!”谢折衣玉音凛冽,“寻常命妇游园自有左右内侍跟随,她只身一人突兀现身御前,你们竟不生疑?若是刺客,此时挟持陛下而去,置龙体于危亡,你们不知不察,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一帮侍卫登时吓得毛骨悚然,面面相觑。
“刺……刺客?”大统领最先回过神来,声调已紧绷起来,“娘娘此言何意?”
皇后未答。
只听“刷”地一声,她跨步上前一把抽出侍卫腰间佩剑,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她已持剑往假山疾奔。
一场偷香竟上升至刺杀谋逆?
真假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地位尊崇,背后谢氏势大,届时就算是白的,也会描成黑的,皇帝不管有没有出意外,这天大的锅一旦扣下来,一帮人满门九族的脑袋想必是不够砍的。
众侍卫不及多想,也不敢耽搁,纷纷拔剑追随。
“水……”
雍盛在一阵极致的焦渴中絮絮呓语,眼前不断变幻移动的光圈像漫天炸开的烟花,绚烂颓靡。
耳边的娇笑似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丝丝缕缕钻进被药力撬开一条缝隙的心瓣,恶意撩拨:“圣上要饮什么水,奴家喂你可好?”
唇上传来异样的凉意。
雍盛皱眉,用灵台竭力保存的一丝清明推开身上的人,气息已然凌乱:“休……要放肆!”
那声音却不依不饶,再度欺来,若即若离流连于耳畔,“圣上是男人,奴婢是女人,此情此景顺天时应地利,常言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阴阳交感乃世间至理,圣上当顺其自然,何必如此自苦,拒奴于千里之外?”
雍盛五感迷乱,飘摇神识如汹涌汪洋上的一叶扁舟,除了随波逐流,一时竟无法可施。
不如随她去吧。
雍盛自弃地想。
只这么一晃神,腰间束缚已被除去,襟袍大敞,汗津津的躯体接触到不怀好意的空气,登时起了一层寒栗。
呵,这副模样可真难看啊,竟连这种事都被人摆布至此……!
不知从哪里榨出的力气,他在周遭奋力摸索,胡乱抓了一把碎石子,死死攥紧。
刀割般的刺痛使神志暂时逃脱迷离之境,他张开满是鲜血和碎石的手掌,一把扼住眼前纤白的脖颈,惨然一笑,帝王的威严在这一瞬间冲破羸弱病躯的藩篱,倾泻而出:“尔卑贱之奴,有什么资格配与朕谈阴阳交感?还不快滚……!”
他咬紧了牙关,力量却微弱得不值一提,僵持不过两息就很快脱力,偏头猛咳起来。
此时此刻,他的外强中干暴露无遗。
那女子轻而易举挣脱出来,变了脸色。
她自恃美貌卓绝,凡世间男人见了她无不情难自抑,心猿意马,王妃觅了她来,又做局将她送进宫,为的就是博取皇帝欢心,日后好分皇后的宠。未料得皇帝如此贞烈,服了那等虎狼之药竟仍坐怀不乱,与传言中昏聩好色的形象大相径庭。
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此刻她已萌生退意,但一不做二不休,今日若不能行成好事,教皇帝尝到甜头扭转心意,她必死无疑!
思及此,她再不敢耽搁,伸手就去强扯皇帝亵裤。
“……!”
雍盛阻拦不及,眼尾登时被屈辱的怒火烧红,目眦欲裂。
恰是此时,女子放浪的举动倏地止住。
就像是瞬间石化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