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这心头虽然诧异,但康大掌门在尊长面前向来少有锋芒,也只低声应是,未再开口争辩什么。
才被戴了顶‘金丹弟子’帽子的康昌懿侍立在其父座位身后,脸上却未见得有许多兴奋之色。他耳听得长辈谈话,却也乖巧十分、未一言,足见得此子心性着实不差。
二人才饮了不大会儿茶,此地主人便就出现。
秦苏弗身着常服,入了堂内过后,又拱手作揖了好一通,才赔罪言道:“有一处符箓关节未想通,这才耽搁了,万望世叔、康老弟莫要怪罪。”
“道兄又在制符了么?”康大宝好奇问道,盖因这门手艺乃是何掌门当年授给秦苏弗的,后者于此道上的天赋不差,要比康大掌门三兄弟强上许多。
多年前秦苏弗未成筑基之时,他便已是平戎县难得一见的一阶上品符师。只是后来在山公的规劝下,才暂且将这门百艺放了下来,一心准备筑基之事。
说起来,山公对秦苏弗确有再造之恩。
不单教导其修行,甚至还费心费力,辅助其建立鱼山同修会用以挣得筑基资粮。最后更是眼光拔群,拉着秦苏弗早早地投在了那时乏人可用的云角州廷阵中。
莫看秦苏弗修行度算不得慢,现今也已是个中期修士。
但若不是他投效得早,怕是连跟康大掌门在城门口遇到的两位关丞一起争个位置,都难说一定,哪里还能做得伯爷近臣、州廷高官?
说起来,他选择做了岳家女婿,却也有些情非得已的意思。
德不配位在这州廷中可是十分凶险,偏偏朱彤等京畿来人又舍不得出些本钱来纳,那便怪不得人家投到什么都能允的岳家门下了。
康大宝从前也晓得秦苏弗的难处,是以饶是二人关系颇好,但自后者成婚过后的这些年来,一直都几无接触,怕得便是秦苏弗吃了岳家人的冷眼。
毕竟在韩城岳家现今仅剩的这么三一族人眼里头,他康大掌门可算不得是个什么正面角色。
这一点,只从本就能称得通家之好的两家人,面对黑履道人这位长辈亲临,秦苏弗那位岳家娘子却未出来拜见,便可知晓。
于是秦苏弗甫一露面,康大宝便也赔笑着告罪言道:“此番确是叨扰道兄了,小弟俗事缠身,难得自由,待拜见过山公过后便走。”
秦苏弗先是脸色稍有潮红,几息过后便就面如重枣,才要开腔说些硬气话,却又被康大掌门先一步出口打断:
“懿儿,这是你秦家伯父,当年为夫出外讨生活时候,可没少得道兄在外看顾照拂。儿子你快快上前拜见,往后见了面,也定要好生问安。”
康昌懿不是头一回见得秦苏弗,但前次到底年岁还很小,印象不十分深。听得父亲言得情深意切,他便当即长揖一拜,恭声言道:“小子昌懿,拜见世伯。”
秦苏弗捋须长笑:“好,贤侄一表人才,确与你父亲当年一般风采。”
这溢美之词康大掌门自听得面不改色,倒是康昌懿差点以为这世伯是在骂人。只是当秦苏弗取出丹丸的时候,康昌懿面上这错愕之色便就一扫而空。
“三露青云丹?”康大宝轻念一声,这丹药他当年从铁西水手中也得过一枚,确是不错,正合康昌懿此时所用。
康大掌门晓得秦苏弗是个奢遮性子,况且今时不同往日,他康大宝也早过了将这等尚算稀缺的一阶丹丸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的时候了。
是以康大宝便也未有忸怩,只叫康昌懿好生谢过就是。
这下场中虽只有康昌懿一人得了实惠,但气氛对比刚才,却已好上了许多。简单闲谈一阵过后,秦苏弗便就拉着二人讲起了修行事情。
莫看秦苏弗身居高位,但论起身边的亲近人,可要远远少于康大掌门。后者只要想论道,身边便几不会有乏人时候,可比秦苏弗畅快许多。
说来堂内这三名真修师承都不相同,但却因了何掌门而串联一起,论道时候几可称得上是毫无保留,确是令得秦苏弗喜不自胜。
场中大多时候都是黑履道人在讲,两个小辈端坐在听。
后来康大掌门也时不时会说些见解,同样能够令得秦苏弗眼前一亮,有些时候,竟有些茅塞顿开之感。
与之相比,秦苏弗今番确是少有开腔辩论的时候。这番变化,自令得这与贺德宗一般,做惯了同辈人翘楚的秦苏弗大感意外。
他确是久未与康大宝开道会了不假,但倒退个三四十年,二人讲法时候,也全靠着他说些鼓励之言,后者也才能涨红着脸色、言述些经不起推敲的一家之言出来。
在那时候,又哪能见得康大掌门如今天这般口若悬河的时候?
秦苏弗自不晓得自己这位世兄弟是有三枚玉珏助力,方才能如现在这般读透参尽地言些见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