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不会冒犯到的措辞。
“我连讨厌一个人的样子,我都很喜欢。”
客厅里柔暖的灯光落在他疏朗英俊的眉眼上,轻颤的眼睫也在他无瑕的下眼睑处不着痕迹地投下阴影。
男人垂落的、平和的目光,倒映出一张忪怔的、不知如何作答的脸。
周遭寂然。
冬夜雪冷,窗外连酒鬼的呓语也无。
记忆却像是再次被拉回到那个试衣间,只是,他并没有像在那个时候一样,步步紧逼。
幽闭狭小的空间内,习惯上位的人会天然对下位者带来压迫感。
此刻,两人身处视野开阔的内室,即使坐在沙发上,他近距离地站在身前,但势差有余,有足够的空间去思考、平复自己的心跳,不再迫于他的压力和情绪里,冷静下来。
在一瞬不瞬的对望里,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
“那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刻意回避了半年多的问题,被重新放到面前。
周予然当然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三岁小孩——
知道,在生日的当天,谢洵之放低身段来做的二次元的委托伴侣是为了什么。
尤其是,经历过试衣间里那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叔侄肯定是做不成了,难不成真的要做爱侣?
但目前还不想。
且不论,连着两次鼓起勇气的告白,被那么无情地拒绝,或多或少都会有心理阴影,更重要的是,在经历过伦敦半年的独居生活后,确定自己已经可以照顾自己,虽然照顾得没有那么好,但身强体壮,连过敏都少有发生——
现在只是想把学业完成,至于其他的,等毕业再说。
注意到脸上有明显的迟疑,谢洵之只是很浅地掀了一下唇角,问:“我希望是什么关系?”
问题被重新抛还给。
暧昧也在这一刻被收束,夏止。
若有似无的压力,也在这一刻不了了之。
周予然最后也没有按宋墨然所想得那样,让谢洵之滚出自己的公寓。
毕竟,对方好歹是人家亲儿子,父子没有隔夜仇,万一行事过激,多半要被贴一个“白眼狼”的标签。
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观察,在确认谢洵之并没有要带回家的意思,也渐渐地放下了心。
当务之急,是完成未来一年半的学业。
没有任何东西,会比投资自己更重要。
毕竟,只要足够努力,严苛的教授也在期末嘉奖一个A,绝不可能会像举棋不定的男人一样——出尔反尔、仰卧起坐。
刻意去忽视那个令人头疼的关系话题。
让谢洵之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睡在公寓的长沙发上,似乎已经是彼此针对这个问题妥协后的产物。
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平衡。
就连相处的氛围,都仿佛是回到了国内的宋公馆里,他还在照顾自己的那段时间。
周予然原本以为,不愿意给出答案的自己多多少少是在跟谢洵之冷战,但实际上,跟比自己年龄大8岁且情绪稳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熟男同居——
冷战不了一点。
即使现在到了冬天,已经不会因为过度寒冷的天气而痛经,但拉开书包的时候,还是会发现提前准备好的姜茶和暖宝宝。
不用去便利店买素食的微波炉快餐和囤积泡面,不用再担心第二天因为漏带笔记本电源而在阶梯教室里焦虑。
就连脏衣篓里头一天堆放的衣服,次日就会被叠好放在床尾。
虽然谢洵之在同居的其他时候会非常尊重彼此的隐私,但他会手洗的内衣内裤这件事情,多少让周予然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沟通。
明明这种事情,从第一次来例假之后,他就已经不会再做了。
为此,甚至还小小地发过一个晚上的愁,翻遍了通讯录,才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