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查验人头。”沉吟片刻,皇帝只下了这么一个命令。
“等、等等!陛下!这查验完了,不是得论功行赏吗?我们王爷说了,他个人不要什么功劳,就是王夫到了碌州不适应!我们王爷问,岳父家里,王夫过去用的床啊,被子啊,能不能都让我们给带回去啊?”
这句是背错了的,该是“悦家”,但悦家可不正是王爷岳家吗?李熊就记得王夫是王夫,没记得王夫叫啥名。
“我们王爷说了,皇上说过,以后他有了内眷,绫罗丝绸也不差他那一份,他也不要太花哨的。就雪蝏纱和紫色的蜀锦,蓝的要有多的,王爷也要!”
皇帝:“……”
众臣先是对着悦朗看,后来提到皇帝一群人都低下了头:“……”
雪蝏纱,薄可透光,且含金丝,若蜻蜓之翼,因而得名。蜀锦,那更是历来的贡品。
李熊说到这里突然哭了起来:“皇上!幸好您宠着我们王爷啊!也幸好您把王爷送来我们碌州啊!您记着我们碌州,您给我们送来了一个这么好的王爷啊!呜呜呜!您不知道我们碌州多穷多苦,王爷多慈善多勇猛!他对我们特别好啊!他杀了好多的盗匪啊!就现在这个时候,王爷大概还在杀匪呢!王爷说,他为国守边是应该的,可就是苦了王夫!呜呜呜,王夫也是好人啊!就是一直都在病中,我们全州的大夫都被请过去了!和尚道士都在门口念经,跳大神的萨满满街都是!全在给王夫祈福啊!”
这从李熊嘴巴里说出来的场景太美,众臣都神情微妙。心思灵动的,已经忍不住幻想出一场牛鬼蛇神的大战了。
“行了,行了。”
总算是将李熊劝住了,这朝会也就散了。该洗衣服的洗衣服,该换裤子的换裤子。
可当天李熊就带人去了悦家,悦朗当时真气得在家喝定神药呢。
他作为国子监祭酒(从三品)品级够了,但除非特殊情况,是不需要上朝的。今天却是皇帝让他去的,传话的太监说“陛下已知道大人的一片慈父之心,心忧小公子,特意请大人去问问小公子的境况。”
都逐出家门了,他就是为了让悦家跟这个孽障离得远远的!
可既然“皇帝已知道大人的一片慈父之心”,他就得去。若不去,就不是悦朗本人是不是慈父的问题了,而是辜负皇恩了。
你让皇帝当不了好人,皇帝自然对你就不会是好人了。
“逆子!逆子!”悦朗摁着脑袋叫唤。
“呵,与我侄儿何关?说到底,不就是一群老少爷们去看人家的热闹,结果自己成了热闹吗?尤其你!”这在一边冷哼的,是悦朗的弟弟悦贲,“哥,今儿晌午的时候,茶馆里说的,就都是你的段子了。”
是皇帝让把车一路送进前广场的,是皇帝让文武大臣一块儿观赏的,这事儿乐子最大的是皇帝,可皇帝能让百姓意识到这一点吗?那当然只能把乐子朝另外一个人身上引导了,不能找吓尿裤的大臣,是要逼死人的,手段也太过低劣。
那就找悦朗呗,显然他实在是不慈的,貌玉公子离开的时候,还受着家法的伤呢。后来皇帝赐婚,他虽然是个男的,但家里多少也该给嫁妆吧?同没有,太不是东西了。
悦贲甚至一人分饰两角,当场开始了他的表演。
“貌玉公子是私奔的?”
“私奔怎么了?人家跟个王爷私奔的,又不是跟的乞丐、货郎私奔,还有皇帝的赐婚,你敢说皇帝赐婚不合礼法?别说男的,谁家的女儿私奔出来一个藩王正妃,你看有谁不乐意的?”
“悦家不就不乐意吗?”
“所以说,悦家不是个东西呀!”
悦朗脸上通红,指着悦贲大口喘气:“你——你——”
“哥,我不也是悦家的吗?你看我都没事儿,你圣人言比我学得多,心胸该比我宽。哎?你现在这模样儿就对了!”看着悦朗捂着胸口翻白眼了,悦贲一拍手,“你小子快给你爹请假去!他这下至少俩月不用去国子监,不需要转着圈儿地丢脸了!”
昏过去的悦朗脸上竟然露出红晕,看来他竟然真有几分装的,只为了避开同僚奚落。
“老爷!老爷不好了!一群人举着碌王的旗幡,说是来给小公子收拾行李的!这直接就朝后院钻了!”
悦朗眼皮合得更紧,悦贲翻了个白眼:“呵呵,哥你这昏得可真是时候,快带着他们直接去我小侄子的清辉阁!要什么拿什么!”
“啊?”管事的看大公子悦泽。
悦泽长得高大舒朗,看着颇为洒脱,其实他为人是木讷的:“叔、叔叔……”
“一会儿闹大了,悦家女眷的清誉还要不要?你爹昏了,就是为了不和他们相争!”
“昏迷不醒”的悦朗眼皮一跳,额头青筋凸起。
悦泽还在犹豫,管事的却已经明白了,转身便出去了。
“叔叔,咱们就不能……”
“告状?明显碌王这是看咱家不顺眼,找别扭来了。从碌州来的,就是一群兵痞子。如今咱家已经让无数人看热闹了,你告到府衙或巡城兵马司,是要让他们在咱们府里打起来,还是在大门口打起来?”
悦泽脸色一青:“不、不能吧?”
悦贲道:“怎么不能?你觉得人家杀上门来是束手待毙的?以后有人问你这事儿,你就哭!”
“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