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胆一咬牙,又掏出了三千两银票,将这厚厚一沓都塞在了敖昱的手里:“若有需要,再与我说。”
苹果醋吐舌头,这可是真够慷慨的,赵有胆手里的银票就只有五千两左右了。他倒是还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但有些东西吧……你知道它很值钱,别人也知道它很值钱,但当真变现时,却不一定能卖出足够的价钱。
“是,将军。”敖昱拿了银子,拱了拱手。
赵有胆也算是孤注一掷了,他甚至后悔当初接令来到岩州,以为是捞钱的临时外差,谁想到是一脚踩进淤泥里。
如今敖昱这个笃定的态度,不但没让他放心,反而让他越发不安了。
“你一个小小的班头,只出过几次安朗县,如何就这般沉稳了?你不会是挨着个儿地找上门去,拿这些事威胁人家站队吧?”
“自然不会如此。其实,我的下属已经与几位大人的管事有了些交情。属下与将军都无需出面,将军只需等我半个月,自会有人来邀请将军。”
赵有胆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他脖颈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按理,他把敖昱叫来,说明已经做好了准备,想通了。
可事到临头,赵有胆依旧一边知道不能相信一个混混衙役,一边又觉得自己只能相信他了。
之前敖昱虽跟他说了葵城大官儿们的小辫子,可是他几日没睡好,也一个人都没敢接触。他怕一个处置不好。被闹个被群起而攻之,等鲁镇东来了,他要被杀了祭旗。
顾清瑶说的从手下人开始,他也不是没想过。当盗匪的时候,找到了肥羊,可不就是先从小卒子开始接触吗?
但盗匪只要弄到了自己要的消息,或抢或绑,干。一票就成,官场却不行。
搜刮的几万两银子都撒出去了,也没见有个水花。
葵城的文官,甚至都不稀罕见他。这让赵有胆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注定被放弃的人了。
敖昱不动声色地收集了这些消息,他的人也查了,可不知是否因是外地人,许多消息都没有查到。
被绑在了案板上的猪,看见屠夫的尖刀,尚且能挣扎着发出嚎叫,他却连嚎叫都不知道朝谁嚎,挣扎更是无处使力,反而觉得自己越发下沉。
几经挣扎,赵有胆一拳头打在几案上,闭上眼睛:“你去吧。”
他是不清楚顾清瑶行不行,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行,自己动手,必死无疑。让顾清瑶动手,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想头——人有的时候做出选择,是因为别无选择。
而且……要出了意外,他能把顾清瑶扔出去,还能稍微挣扎一下。
敖昱这回总算是能出去了,他叫了几个人,当日就去了葵城。这些人里,他从安朗县带出来的只有周壮,赖二早已经进城了,赵青云和其余几人都给留在了营里。其余大多是孝字营原本的老人。
这段时间,小月亮一直没出敖昱给他的院子。
吃饱喝足,营养充足地养了半年,小月亮既抽条了,也依旧胖且漂亮着。
这一世他和敖昱的身世都太弱小,且世道艰难,他长这个样子,出门就是要被抢的。
就他们安朗县……出了正月,有人就闹到衙门来了,回岳家的中庸或坤儿被扣住了。有的是他们岳家的村人干的,还有回村的路上,让路人给绑走的。问就是开玩笑,大过年的要点喜钱。可到现在人还没回来,就是那边要的“喜钱”太高,谈不拢了。再不把人弄回来,兴许就回不来了。
运气好的,是自家双亲扣下的,那就是被逼迫着二嫁了。运气不好的,就不知道给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普通人尚且如此猖狂,有权势的官员豪强越发肆无忌惮。
两人虽不怕事,但没有必要非在现在惹事,忍耐一时,日后自然有开阔天空之日。
小月亮也能坐得住,日日锻炼身体,侍弄新开辟出来的菜园子。帮敖昱算算账,有突然的事情,来不及跑到郊外去找敖昱,由他来下决定。
赖二他们如今都对小月亮服气得很,私下里叫小月亮“二当家的”。
接下来的两个月,整个葵城很热闹。
先是同知大人隐瞒了姓名去了暗门子,脏病让花娘一眼看了出来。花娘便让他脱了衣裳去炕上等等,她去准备玩具,道;“南边新来的玩意儿,可让老爷越发得趣。”
谁知道,同知等来的,是打手的棍棒。
他光着屁股给人打到了街面上,打手尤其伺候他下半截,他没跑出几步,便只剩下捂着“梅事宝贝”倒在地上哀嚎了。
他这个样子,却还让好事者给认了出来。
往常要是出了这种同僚,其他官员必然对其深恶痛绝,弹劾的奏本已经朝京城飞了。但这位同知乃是谢相学生……的远亲,但总归人家是有资格在谢相的门房里站一站的谢党。
其他人一边恶心,一边还得准备了重礼,前去探病。与此同时,知府自然下令整顿“花鸟一条街”。
但是这种地方,必须是官员足够强硬,且在当地至少有一定忠诚可用的人手,才能整顿的。
如今官员都是新上任的,过去府衙的班子,从衙役到属吏,超过六成都填了乱葬岗了。葵城没乱个彻底,还得感谢城外驻扎的赵有胆军。这种情况下去动花鸟一条街?那可是捅了粪坑里的马蜂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