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急得口角生疮的知府大人,从管家那儿知道,赵有胆病了,已经病了快两天了。
这还不明白,别管真病假病,这就是不满他两天前的态度。
“他怎么敢——”轮到知府拍桌子了,拍完之后站起来的他脸上阵青阵白。
确实是他自己做的太绝,两天前哪怕让赵有胆进来喝杯茶,也不至于是现在这种局面。可谁能想到呢?
犹豫片刻,知府出城了,又等到入夜后,亲自前往军营拜访。
赵有胆还真是一脸病容,知府先是面容慈和地慰问了一通,继而又对两天前的事情解释了一番:“乃是下人自作主张,本官初来乍到,也未曾想府衙中还有如此奸猾狡诈之人,竟胆大到贪了将军的功劳!如今那人已经让本官处置了!”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卒欺上瞒下,贪了功劳。但赵有胆自然不会在明面上冷嘲热讽,听罢立刻赞美起了知府的明察秋毫,算是表面上顺着知府给的台阶下去了。
知府又道:“想来这贪功之人,也必定是盗匪的探子!昨日夜里,沐猴孙牛月与独臂佛圆空,并十几名囚犯,竟一起逃了!”说到此处,知府嘴唇发白,这不是他装的,他确实害怕。
属于府衙的大牢有两处,一处在郊外,这是给已经判决了的苦力犯人用的。另外一处就在衙门里头。古代前衙后宅,监牢就包括在衙里边。
消失的虽然只有匪人,数名衙役,以及几个家仆,但若是他们再闹大点,取了知府的脑袋,也是很有可能的。
更要命的是,刚刚来的密信,这次的剿匪大军已经开始调集,领军的大帅鲁镇东,说是早已经率队秘密前来岩州,最迟半月,就要抵达州府了。让知府安排好人犯,他一来便要审问沐猴孙牛。
孙牛不在,鲁镇东到时候审问谁?那当然是审问知府啊!
鲁镇东虽然也是武将,但他是谢党中的谢党,且此次带了圣旨与钦赐宝剑来。王大人那事儿,正是用孙牛才让知府最终将功折罪,若没有了孙牛……一切休矣。
“大人,末将抓住这两人,也不过缴天之幸。岩州民风彪悍,贼匪多,贼民更多。这众贼匪已经跑了一个日夜了,这让末将怎么找?衙门中的衙役,倒是多有熟悉本地的能人,大人可以金银诱之。”
知府道:“我知道为难了将军,但将军英武睿智,只接下此事,试试找一找便罢了。”
“大人,末将确实只对两军对战有些心得,但并不知晓侦缉搜捕之事。”赵有胆赶紧摆手。
他如今是按照不知道两个贼首已经落在自己手中的情况应对的,这也是敖昱的吩咐。
若不知道,此事当然不能接啊。
一旦接下来,锅可就是他来背了,至少他也能背一多半,恶劣一点,知府甚至能说是他谎报的。
两人推来推去,知府脸上几次露出焦躁来,又强压下去。
赵有胆只觉得心里暗爽。
敖昱坐在外头,跟一个头戴藏青幞头的独臂老卒排排坐晒太阳,老卒习惯地想把手举起来,忍了忍又揣回了怀里。
知府终于走了,独臂老卒立刻开始嘀嘀咕咕地念起了佛经来。敖昱则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这次没等赵有胆叫人,自己进营帐了。
“顾老弟,咱们怎么办?”
“将军,您继续称病吧。鲁镇东要来了,他一来,有五成可能,让咱们先顶上去试试卧虎山的斤两。”
“嘶……确有这个可能。”
赵有胆皱眉,之前没人来,他的人马还算是“威震”岩州,大军即将入岩州,那他这点人马不但不够看,还十分危险。且这危险不是一时的,而是绵延了整场战役,甚至战后,他都要小心天降横祸。因为不只文官看不上他,他跟新来的武将也毫无交情,这也是他这么焦急的原因,左右看着都是死。
“若明日知府还来,说明他有咱们不知道的消息,鲁镇东很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您便对他说,您年岁大了,手下也皆是老卒,想求个押粮的差事。”
“……这押粮,也不是个好差事啊。”
押粮是肥缺,对别人而言。
依旧是那话,随着各方人员聚集,赵有胆就成了岩州的小虾米,他敢贪吗?可到时候转交给他的粮食不足,或都是坏粮。接收粮食的却找他要足额的好粮,他去哪儿弄来啊。现在又算是得罪了知府,必定给不了他好的。
“将军,可这押粮,对咱们来说,是最好的差事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赵有胆再三表示要想想。
他对下还算有几分能耐,可对上却立刻畏首畏尾起来了。
一想就让他想到了第二天,刚用了早饭,知府就来了。
显然这是真急了……知府的焦急,也终于让赵有胆下了决心——知府有多急,就有多恨他,赵有胆所知道的文人度量,都只存在于他们的纸面上,小肚鸡肠倒是真的。
这一日,知府来去很快。又过了两日,赵家军整理起了行囊,准备去屏州接粮食了。
就是冯家的原籍,因为旱情,让他们逃荒的屏州。
屏州到如今也未曾恢复元气,否则为何直接让逃荒的饥民就地落户,而不是召回原籍?一般州郡可都是盼着百姓回原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