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饮了口茶水,言道:“喏,算是件好事,若是算得不错,再过几月,卫逸在府中的位置便能再升一升了。”
季书瑜神情疑惑,“为何?”
庆心一双猫眼灵动异常,眯眼笑道:“那吴总管私下同三房夫人有染,下场恐是落不得好了……我听人言,三房夫妇早已是同床异梦,夫妻离心,而三夫人与吴总管又恰好是同乡旧识,两人因而常有来往,一来二去,便也渐渐生出些许情意。吴总管腰间常佩戴的那条青石坠子,便是二人家乡独有的稀罕物件,卫逸由此发现端倪,故而寻到线索后便向上密告了。”
季书瑜若有所思,又问:“那之后呢?他们二人会受何处置?”
“世家的颜面胜过一切,按照他们的脾性,定然会将这件丑事极力隐瞒下去,三夫人出自显贵之家,他们轻易不会将她如何,然更不可能会放她离开……至于那吴总管么,铁定是落不得好了。”庆心摆了摆手,满不在乎。
“只是没想到,卫逸竟这般有本事,若是他将来能掌握更多权益,我们之后于府中应也能过的更松快自在些,想要安插些眼线也更容易的多。”
季书瑜思忖,目光望向窗外,言道:“我记得此处正好离东院不远,若此看来,外头哭的许是三房夫人?”
庆心摇头:“我只隔着岸远远瞧了一眼,也不确定是不是她,不过,我方才倒是瞧见卫逸行色匆匆地路过了。”
季书瑜看了看天色,起身言道:“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正好往那头路过瞧上一眼。”
庆心自是没有意见,点头应答:“好。”
说罢,二人便一道动身往外头去了。
过了桥,几人抵达至水榭对岸。
但见小园中已恢复至一片清冷寂静,人群已消失不见,耳旁那女子时高时低的饮泣声也断了。
几个穿着青衣的丫鬟立于凉亭外头守着。
园中花草皆已萧瑟,一个穿着华服的美妇人枯坐于亭间,素面朝天,双目通红,神情放空好似在枯等着什么人。
她生得貌美,然而面容中却显出一派死气来。待走近了些许,季书瑜方才听清她嘴里到底在念叨着些什么。
“当真是一群薄情寡义,心似蛇蝎的腌臜种……这地儿真是烂透了,我两年前便已是待腻了!我要回本家,放我回桐阳去……”
她满口胡言乱语,状态好似陷入极度混乱,一旁的婢女们怕季书瑜受其波及,故而见她靠近便忙不迭出声拦下。
不想,这边动静压得这般低,却仍是叫那妇人感知到了,她一双美眸幽幽地流转,最后停落于亭外那张娇美面容之上。
她止住了言语,眯起眼辨认了一番,忽而掩唇发笑,面上露出令人不适的同情之色,提声道:“这青春貌美的小娘子……又是我哪位好侄儿的妻?”
季书瑜心中直觉古怪,并不打算开口作答,只远远朝她行了个礼,便欲转身退开。
“等等,侄媳请留步啊。”
美妇人笑着唤她,理了理仪容,步态有些不稳地出了亭子,似恢复几分往日的清醒,礼仪周到地强邀她入到亭内。
“不论是哪个,嫁入这腌臜地儿来,都算你倒血霉了……咱们同病相怜,何必这般见外认生,快进来用些茶点,叫我好好招待招待你。”
笑意尚且未收,她目光便又瞧见石桌上空荡荡一片,陡然间转了脸色,怒呵道:“下流东西们,我平日担待你们得了意,如今竟是一点儿也不怕,越发不将我放于眼里了,还不快备茶!”
似是早已习惯她的呵斥,婢女们不发一言,垂首顺从地为二人布上茶盏。
呵斥完下人,美妇人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头来,神情温柔地拉她落座。一双美目不住地于她面容上瞧,神色有几分怅然。
“侄媳应才二八年华罢?这般青春,当真是可惜……你可千万要小心,切莫步我后尘,将这日子越过越糊涂。”
这番话颇没头没尾,季书瑜听的一头雾水,“三夫人,此言是何意?”
妇人掩唇,纤手举起桌上的杯盏,眼神轻蔑:“这些金尊玉贵的腌臜种,个个都是披着漂亮皮囊的异类,瞧着人模人样,实则没有什么腌臜事是他们不敢为的。你可千万别轻信闻人世族中的任何一人,尤其记着,酣睡时需留只眼睁着,不然……”
她神情忽变得有些恍惚,像是陷入进回忆里难以自拔,愈说便愈是激动,最后甚至连手中杯盏也抖得有些握不住。
“不然——保不齐哪天夜里枕边人便突然翻脸,同你提刀相向,扬言要砍下你脑袋……”
滚烫的茶水顺着杯沿滑落,妇人垂下眼眸,呆愣了半晌,之后蓦然发出一声惊呼,忙不迭向外甩开那杯盏。
不想那茶水径直朝着季书瑜飞来,她虽心中早有防备,但仍不免为眼前异变惊了
一瞬。正要侧身避过,身侧却忽然出现一道颀长身影,来人握紧她的手腕,猛地将她带向自己身后。
“公主小心——”
茶盏砸上了高大的人墙,尚且冒有白气的茶汤悉数泼落于那人青衫上,串成珠玉滑坠至地面。
青年方才正巧于亭外路过,撞见眼前突发场面,竟是想也未想便奔上前来,本能地以身相护。
美妇人瞧着这一幕,神情莫测,眼眸中倏然浮现出些许诡谲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