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那道声线格外熟悉,听到头顶上男人吃痛的喘息,季书瑜心下一怔,忙不迭抬首去瞧他。
“卫逸……”见他身上濡湿一片,难见伤势如何,季书瑜双眉紧蹙,一时无措。
卫逸长睫垂落,确定她无碍后,方才利落干脆地向后大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正色道:“仆无碍,方才仆路过外院,得了闻人郎君吩咐向夫人传话,请您早些回西院用膳。”
季书瑜神色怔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忙颔首道:“好,我这便过去。”
美妇人端坐于一侧听二人说话,一边低头饮茶,此次倒是并未出言阻拦她离去。
直至少女身影消失于视线中,她方才转过头来,以手支颐,冷眼打量那青衫男子,冷斥道:“你站住。”
那茶水是才煮的,倒在人身上定然灼烫不已,难为他这般能忍耐,非等那女子安全脱身方才准备去处理。
她眯起长眼,问:“你……心悦她不成?”
卫逸目光不移,淡声道:“夫人此言乃是无稽之谈,仆不过一介中官,对公主效忠自当是仆的本分。眼下还有事亟需处理,便先失陪了。”
“好一个天经地义……”美妇嗤笑,见他果真干脆地转身离去,眸色陡然幽深,好似有鬼蜮浮动。
她忽而提声,笑道:“狗咬吕洞宾,真是不识好人心,我非是笑你痴心妄想,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若是不想见到她于此地被他们磋磨、算计致死,落得跟我一个下场,你最好早早带她私奔,离了兰州去吧。”
立于一旁的侍女们皆面露异色,噤若寒蝉。
卫逸闻言终于停了脚步,他缓缓回过头来,笑道:“公主宽容仁义,是金枝玉叶,亦是仆不可亵渎之高山明月,仆不愿,更不舍得见她步上几位夫人的后尘。而您心有成见,拘泥于小节,自然难以变通,也难以容忍。”
“什么,”妇人神情古怪,眼神含着怒意,“你这狗奴才竟敢对我出言不逊……”
“想来夫人今日应是受了太多刺激,心悸发作了,仆自会为您同三爷转达此事,请府医前来把脉诊治,先失陪了。”
“你,休得放肆,站住!”
卫逸转身自顾自离去,将耳侧那尖利嘶吼悉数抛于脑后,再不作理会。
*
本以为方才那句助她脱身之词不过是卫逸随口编造,不想,待她走到西院外,却见闻人策果真负手立于檐下。
他乌眸低垂,长翎睫羽下投落一层极浅的阴影,正望着宝栏中的姚红魏紫不语,好似并未发觉她突然回来。
“郎君,今日这么早便下衙了?”她面上带起笑意,上前几步,主动握住了他的一双手。
他似乎于外头等了她良久,便连身上也沾染了些许寒意。
好似自凉亭冒雨回来那日,后头连续几日他便一直是这般寒凉,总要人努力捂上好一会儿才能回暖些许。
“想什么?”闻人策乌眸沉沉地瞧着她,忽然出声,“方才瑜儿去何处了?”
闻言,季书瑜眨巴眨巴一双杏眼,十分自然地接话,答道:“我在想,如今才至霜降,夫郎的手便已是这般寒凉,那等入了寒冬,妾身岂不是更难把郎君的手捂暖了……”
几息过,但见这一番俏皮话,果真于无声息间轻松便卸去他眼角的几分乖戾。
闻人策一双长睫垂落,定定地望着她那张温柔含笑的侧颜不语。
见他不再追问,季书瑜心中暗暗舒了口长气,忙携了他进屋中坐下。
若非紧要情况,她是极不愿意轻易惹他不愉的,毕竟,这背后的代价几日前她已是亲身领略过了。
何况,他还为她寻了西屿的医师,仅是这一条件,便足以令她暂时对他放下些许戒心了。
第69章绸缪未雨“于榻间如何不能消食?”……
待用完膳,两人便如往常一般,于美人榻上并坐赏月。
见他今日格外得闲,并无公文需要处理,季书瑜以手支颐,一边绞尽脑汁寻找着话题,之后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今日于水榭中的见闻。
她心中有些迟疑,试探性地问了问关于三房的事。
闻人策抬眸瞧她,微微颔首:“原来瑜儿也听闻此事了。”
他同她解释了一番三房的现况,之后又似意有所指,言道:“吾今日还听闻,最先发现此事端倪的,似乎正是吴总管身边亲近之人,亦是夫人的陪嫁中官。”
季书瑜缓慢地眨了眨眼,面上作不解状,顺着话问:“当真?我如今已是认不全那些人了,不知这个中官叫什么?”
闻人策眼眸无波,静静注视了她片刻,半晌后方才轻轻摇头,笑言道:“那人名唤卫逸……夫人已见过他不下两次了,如何会不认得?”
她心若擂鼓,一时不知他此言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