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电瓶车快速掠过,骑车人走了神,正好撞到霍亦辰右手提的桌子,沖击力使车主连人带车滑倒在地,发出一声响。霍亦辰右手吃痛,被带得踉跄倒地,手上提的便携桌子也跌到不远处。
他满腹郁愤瞬间找到了发洩口,爬起身沖到车主跟前提着领口将人拽了起来,怒目而视,吼道:“眼睛长在前边当装饰吗?”
车主不服气,反驳骂道:“我一直叫你让开,是你自己像聋了一样往我车头撞,找死你去马路上撞汽车。”
“我看找死的人是你!”霍亦辰骂骂咧咧,捏起拳头,手臂上青筋暴突,眼见就要朝车主脸上砸,吓得对方下意识抱住脑袋。
霍亦辰的胳膊被人从后方桎梏住了,霍辞沉默地来到他身后,拉住他。见是霍辞阻拦自己,霍亦辰更是怒火中烧,眼中浮上红血丝,目眦尽裂、神态可怖。车主被他这样子吓得不轻,大气都不敢出,一动不动。
“走。”
霍辞低沉的嗓音传来,车主如梦初醒,挣开霍亦辰的手,连忙爬上车,加速骑走了。
霍亦辰使了力甩开霍辞,缓缓直起身,转过脸冷笑,满眼怨怒。霍辞依然面若冰霜,没开口,转而提起跌倒的桌子走向摊位。
布置妥当后,广场上的人流逐渐壮大,霍辞同宁姿几人一起分发宣传册,给肯驻足的人讲解活动内容,引起了不小反响,许多周边的热心住户返回家中取书来捐赠,还有不少人表示想捐款。宁姿和对接学校的负责人联络后,分享了合作募捐基金会的账户信息。
广场附近几条街分别设有一所小学、两所高中,片区内还有一座大学城,往来学生很多。临近午时,许多热心学生也来响应活动捐书。宁姿几人忙得不可开交,虽然累,内心却十分充实。
到了十二点过,来的人渐渐少了,大家终于有了休息时间,坐在小凳子上喝水。宁姿关心文成,问:“你昨天那麽难受,怎麽今天还来?”
“医生说是受了凉,吃了药,也敷了热水袋,一点事都没有。怎麽好继续偷懒白拿学分?”文成说话,拧上保温杯的盖子。
霍亦辰独自坐在一旁,目光低低垂落在不远处地面上的一粒小石子上,不知在想什麽。
霍辞捏着一瓶药油走过去,递到他面前。霍亦辰擡头,霍辞淡道:“摔倒的时候手扭伤了吧?”
霍亦辰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背去,表情漠然,没有回应的意思。霍辞并不在意,转手把药瓶放在桌板上,“药放在这里,自己抹。”说完话,他走去帮宁姿整理登记表。
霍亦辰冰冷的目光扫向深棕色药瓶,眼底晦暗一片。
午后,宁姿去了商场里的洗手间,出来后在走廊遇见迎面走来的霍亦辰,她移开视线,霍亦辰忽然停步,擡起手臂阻挡她的去路,“我的手受伤了。”
宁姿目光微移,落在他袖口露出的右手腕,皮肤颜色发青,面上还有一道深红的口子,没有渗血了,依然醒目。她冷道:“霍辞买了药给你送去。”
“他买的药我已经扔了。”霍亦辰答,左手捏着一罐白色软膏,“这是我刚买的,你替我涂。”
宁姿不肯看他,缓缓转开头,“我不愿意。”话说完,迅速推开他的手臂,快速离去,没有半分迟疑。
他不情愿,转身想朝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追去,然而,霍辞的现身如同一座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高山,充斥他的视线。
叔侄间有亲密的血缘,此刻对视的目光却是漠然,霍亦辰下颌线紧绷,如同随时準备迎战的青狼。霍辞眉宇淩厉,一双深暗的眸子晦色莫测,重重地问道:“消停了一段时日,你又忘记母亲对你的敲打了。”
霍亦辰勾了下唇角,凉薄又固执,“祖母的心始终偏向我,这一次也不例外,她总会原谅,然后成全我。”
霍辞猛地皱眉,目光变得锐利,“母亲向来对你偏爱,你本该心怀感恩与敬意,更加约束自己,而不是肆意妄为,令她蒙羞。当初至亲离世,家道艰难,最苦最痛的日子里她从不落泪,以柔弱的肩膀挑起霍氏的重担,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轻视霍家。”
“而你,她最看重、亲自教养出的继承人却摈弃伦理道德,但凡有一丝羞耻心,对待抚育你长大的祖母有一份恭敬心,都不会这样做。”
霍亦辰依然不甘,愧恼难当,哆嗦着唇道:“你不配用祖母压我,全世界最令她气愤的人就是你。”
“这话说对了,我的确算不得什麽孝子,但最基本的界限,我还是比你清楚。”霍辞直视他,冷淡道,“我问你,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隐瞒母亲和关元明走得那麽近的?”
霍亦辰瞳孔一颤,生硬地撇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霍辞冷道,“关元明野心勃勃,在他提交的规划里,预计在下一季度新增酒店配套服务板块,在这件事上,他与母亲分歧严重。而在股东大会上,关元明精準打击所有反对派的方案薄弱点,致使最终配套服务提案以微弱的票数优势被定下实行。他关元明不是神,显然是出了叛徒。”
“这些只不过是你的臆测,况且就算出了叛徒,也无法证明是我。”霍亦辰换了一副脸色,目中阴恻偏狭,咬牙道。
霍辞冷笑,“原本只是猜测,你的反应告诉我,我猜对了。”
霍亦辰长目微眯,哀恨地看着他。霍辞继续说:“近年来,江城内新建饭店、酒店数量增多,就连老字号的红鼎轩都面临亏损,险些倒闭,你以为霍氏一家独大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在资金链本就紧张的情形下,再投入资金发展配套服务项目,无异于拿整个霍氏的未来去赌。赌赢了,方便他关元明在内部安插心腹,与母亲分庭抗礼,也有助于他中饱私囊,广捞油水。一旦输了,霍氏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