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紧了两侧的绳子,兴奋地催促道:“述月,你推推我。”
很难想象秋千这件事和江述月能有什么联系,他推她的秋千时是否更像一个俗人。
后背微微有了温暖的触感,缓慢地将她往前送,她大概能猜出是那只有力而熟悉的手。
她的秋千荡起,越荡越高,双脚终于离地,如飞行一样。
在风声中抬头,白色帷幔在她的视线中轻盈地舞动,像是云彩化作了流水瀑布,那些巨大的玩偶和滑梯在她的眼前时远时近,被白色帷幔遮挡得模糊不清。
阳光透过仓库上方的帷幔洒下来,斑驳又刺眼地在她的眼前交错,摇晃之间,仿佛有无数的光线一同起舞,她半眯着双眼,试图捕捉,但它们却在她的眼前滑落,无法挽留。
恍惚间,光影变成了马赛克一样色块,画面的边缘变得混沌不清,所有的色彩开始在她眼前旋转。她无限接近白色云端,却又遇到眩晕的阳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像一个巨大的轮船陡然失衡。
帷幔的白色渐渐变成了一片深沉的灰色,她努力睁大双眼也无法将它们看清,耳边的风声逐渐消散,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孤独地回响,如古老时钟的秒针一样。
有很短的一瞬,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述月……”她的声音虚弱而惊慌。
因为那种绝望的死感又像藤蔓一样缠上她了,绝大的帷幔后面,仿佛是死神拿着巨大的镰刀在俯视着她。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秋千上失去了控制,周围的一切突然静止。光影不再舞动,帷幔不再飘荡,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不知在哪里跌落,但是她坠入了一个熟悉的臂弯。
她的视线已经彻底陷入了深邃的黑暗,灵魂即将被地狱裹挟。
所有的感官与意识都即将被抽离,她第一次拼尽全力,将右手的大拇指穿过免救手环,刚想发力扯断,身体却已经不容她目睹往后的画面了。
她对着眼前聚合的光张了张口,还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87章挂毯一张和周围都明显不搭的挂毯。……
眼前的黑暗不知持续了多久,对于陶栀子来说,闭眼和睁眼仿佛是瞬息间完成的。
她没有看到那个通往光明的甬道,没有任何梦境,只是好像生命按下了暂停键一样,而只是思绪和感官都停止,紧接着就是鲜血回流,身体慢慢有了知觉。
重新睁眼的那一刻,她已经在行驶的车内。
她脑后枕着一双腿,胸腔没有呼吸都会发痛的痕迹,就好像睡了一觉一样。
“能听到我吗?”
最后恢复的是听觉,是江述月从模糊到清晰的声音,总像是从咕噜冒泡的温泉水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厚重的白色蒸汽。
她身体疲惫到还难以发出清晰声音,眼睛极为缓慢地眨着。
很慢地,点了点头。
她枕在江述月的腿上,眼前是车后座的场景,这个角度看窗外,格外陌生。
因为她从未和他一起坐过车后座。
躺着的视线,刚好屏蔽了所有行人和嘈杂的车流,只能看到路旁的泛黄树叶,天际被层云遮盖成绝对的白。
她故意加重了呼吸,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经历急救,将手放在了胸前,仔细感受着胸骨的感觉。
江述月的声音稍有缓和地响起:“放心吧,是虚惊一场,不是心源性休克,应该是有点低血糖和空间感迷失。”
陶栀子闻言,这才将胸前的手重新放下,每次急救过后,胸骨疼的感觉会让她很长时间失去自由。
她总是无数次权衡胸骨骨折和急救成功之间的关系。
无数次被抢救过来,无数次忍受侵入急救带来的疼痛,以及往后无望的人生——这样的急救真的值得吗?
她一度是一位有些不值得的,痛苦并没有消失,只是被置换了而已。
过了半晌,她长舒一口气,双眼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树冠和电线杆,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那就好,这样我还能出去玩。”
江述月不置可否,似乎想说些什么,思绪停留在时空的某处。
“你刚才……是想取下手环吗?”
陶栀子倏而转移视线,看向车窗的边缘,像是如梦初醒,浑身都充满疲惫。
她无法回想当时眩晕前所有想法,但是她记得自己的确有取下免救手环的念头的。
抬起手腕,看见免救手环仍旧安然无恙,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果然没有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