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趔趄着上前,扯住男子黑袍的下摆,语音凄惶。
“你怎还敢叫我师兄!”
永仪回头甩掉她的手,赫然竟长着齐何辜的脸!
“你穿的这是什么——成何体统!”
凌韵低头。她的衣衫刚刚被扯得凌乱不堪,几不蔽体。发丝完全散开,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如此狼狈,可想见遭遇了什么,对方却只会斥她一句“不成体统”。
就好像她被人欺负是她的错。就好像看到她这样无能落魄,是一件辣眼睛的事。
眼前那张帅气逼人的脸,衬着与凌犀一般的冷冽气质,嫌恶又失望地看着她时,让她心中的钝痛猛然汹涌了一倍。
凌韵脑中恍惚飘过曾经刻意中药引诱凌犀时,师尊看她的眼神。
也是如此,冷漠,失望。那种来自最亲近之人的否定,最能让人心生绝寒。
凌韵手中的剑不知不觉铿然落地,并听到自己张开嘴,吐出字字悲婉之言。
“为何不敢?是他们先诬我伤我,我只是反击而已,我没错。”
“你还没错?”
齐何辜失望透顶的语气,那身黑衣似也散发出暗夜的寒凉。
“我问你,纵使他们诬陷你,又可曾害你性命?你被冤枉,又为何不向刑堂长老告冤?正清剑派门风浩荡,总会给你一个公道的。谁知你犯下这等不可饶恕的罪孽,便是有理也成无理了……”
凌韵心底流过一抹暖流。段江雪想,或许师兄纵使斥骂她,也是为了她好,怕她明明受了委屈,却因为杀了人反倒变成无理的罪人。
可就在这时,男子摇了摇头,心痛地闭了下眼。
“你杀陈响才也就罢了,为何又重伤凤娇娆?她也是受人蒙蔽,又何错之有?”
段江雪怔怔看着他。何错之有?凤娇娆刁蛮跋扈,不看证据就胡乱冤枉人,他却问她何错之有?就算凤娇娆是被人利用的刀,也结结实实伤了她,她反击又何错之有?
为何所有人连同永仪都向着凤娇娆?凤娇娆因为手握权利,便可以欺她辱她,现在换了她有能力,所以捅凤娇娆一刀……为什么他们不追究凤娇娆,只口口声声说她不是?
难道只因为凤娇娆娇俏可爱,“更像女人”?
男子见她神情不服,更是痛心。
“我从前只当你性情宽和,是非分明。竟不知,你心性如此狠毒,残害同门,并至今不知悔改。”
字字句句如同利剑,刺得她千疮百孔,惶然跪地。
而男子见她似乎服软,有改过迹象,兀自放缓语气:“随我去刑堂领罚,掌门和长老或许能看在你诚心认错,只抽你灵根废你丹田,留你一条命。”
就是这句话,让段江雪和凌韵心中的雄火猛然炸开来。
士可杀不可辱,剑宁折不能弯。要她的命便罢了,竟想要断送她的道途,留一条残命此生活在屈辱和痛苦中,还用一种法外开恩,她捡了大便宜的语气!
哪怕是凌犀——哪怕是凌犀也不敢如此对她!
凌韵抬头,眼里流过让对面的人都骇然的邪火。
“你堕邪了!”
齐何辜倏地拔剑,脸上再无一丝对于同门的怜悯,只有对待邪魔的必除之心。
“我……”
凌韵见他如此,受伤的同时,又第一次心虚卡壳。
“我当时……被陈响才凌虐,险些就要丧命,我只是为了获得力量脱困……”
“然后你便把他杀了。”
齐何辜的声音比他的黑衣和黑夜加起来都冷。
凌韵感到自己的身体打了个哆嗦。
“师兄,我保证,我除了陈响才,没害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邪物性恶,即便今日不害人,明日也将害人。”
凌韵听到面前的人,缓缓肃重地说道。
就像是师尊隔着时空,对她冷漠的拒绝与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