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再次落在苏沐禾那张柔弱清秀的脸上,她的眉梢因心底的惊讶悸动而扬起、粉唇微张,如烟般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一瞬间云开雾散,变得透亮而简单。
虽然已经见过面前女子许多回,却她觉得直到眼前这一刻才算真正看清对方的样貌,甚至透过那副瘦小躯体看到了对方的筋、骨、甚至是说话时眼瞳深处的颜色。
但这一切总是短暂的,不过转瞬间、苏沐禾已垂下眼帘,转身走入那黑漆漆的月门之中。
秦九叶也不再多言,紧跟对方脚步而去。
“这里是我小时候经常来玩耍的地方,从前有些药圃,后来父亲觉得不好打理,便荒废了。我接管苏府后,便将这里重新收拾出来,眼下也算派上了用场。”
清脆开锁声响、紧闭的门扉被推开,苏沐禾边说边将手中油灯放在一旁,转身将院中石灯点亮。
眼前的小院并不大,但各处收拾得极为干净利落,药圃中不见一根杂草,一应工具也归置得十分妥当,只是不知为何,细看那药圃中遍植的山参雪芝、珍贵药草无一幸免,几乎全部枯萎死去。
且不说眼下时节不对,许多药草的种植已不合时宜。就算这药圃在城中确实算得上规模最大,但仍远不足以应对可能发生的一切。
秦九叶收回目光,斟酌一番后才开口道。
“术业有专攻,苏姑娘是否还是该将这些事交由合适的人去做?至于如何来做,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她话还未说完,苏沐禾已经听懂她话中深意,当即摇头开口道。
“我自小泡在药圃,并非不谙农事。苏家也确实有不少药农,但就算是商曲,我也不许她进来这里。你可知是为何?”
秦九叶望着那片失去生机的药圃,不知为何眼前突然便闪过居巢深处那满目荒凉的大山。
下一瞬,她想到什么般俯下身、用指尖拈起一点泥土,凑近鼻间嗅了嗅,随即倏然色变。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件事的?还有何人知晓?有没有……”
那个问题太过可怕,她有些问不出口,但苏沐禾显然知晓她要问什么。
“没有,除我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晓,我也从未将这东西用在人身上。”苏沐禾说罢,转身从隐蔽处拿出一只密封的瓦罐,“起先我也并不能确定这一切,但之后督护特意派人监督苏家下葬过程,并要求将祖母棺椁钉死、掩藏下葬地点,我便猜到了一些。我手中的这些是早前托人从地牢中带出来的,眼下只剩下这些。”
秦九叶盯着那只封着瓦罐,许久也没有伸出手接过查看。
“这东西远比你想象中要凶险,苏姑娘如今是这府中顶梁柱,就不怕自己日日与狼共舞,早晚有一天会被狼口吞噬吗?”
对方轻瞥了她一眼,显然没将她的“危言耸听”放在心上。
“我不过是留了些祖母的血喂养药草,秦掌柜却是孤身入居巢之中,说到擅闯龙潭虎穴、与狼共舞,你我不过半斤八两。”
对方的声音依旧温软,秦九叶听了之后却明白,对方同自己一样是个固执之人,当下也不再多费口舌劝解,只抿了抿唇问道。
“苏姑娘将我带来这里,应当是想好了要与我分享心得。而为了能够解开谜团,我也会不吝分享我已取得的一切成果。只不过在此之前,我需得明白苏姑娘做这一切的用意。”
类似的话,秦九叶也曾对那公子琰说过。她那时不能确定公子琰是否一心对抗丁渺,所以才会步步逼问,而眼下形势远比当初严峻,她只能更加谨慎。
苏沐禾显然知晓她的忧虑,垂眸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