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叶心中暗叹,刚要收回的目光从其中一人面上扫过时却又停住了。
那是个神情有些鬼祟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瞧着有些面熟,身旁堆着几只鼓鼓囊囊的麻布袋,袋口系得不算紧,露出些许里面的东西,依稀是些眼熟地纸包。而她之所以认识那纸包,是因为她昨天还叮嘱杜少衡去那家药堂收过药。
心中某根细弦被触动,还没等心中想明白这一切,秦九叶已出声试探道。
“兄台的东西放得太靠外,仔细被雨水淋湿了。”
她边说边作势帮忙将那些麻布袋挪到里侧,可那人却好似被针扎了一般跳了起来,随即很是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迅速将东西从她手中夺了回来。
“不用你管!”
对方说罢,连刚付完银钱的热茶也不要了,招呼着另外几人扛起麻布袋、吭哧吭哧走入雨中,不一会的工夫便已消失不见。
秦九叶抬手闻了闻指尖,随即捕捉到了一股淡得几乎分辨不出的药味。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那些人是在收药。
一旁的李樵留意到她面上凝重神情,当即站起身来。
“要追吗?”
秦九叶轻轻摇头。她已经想起来那张有些眼熟的面孔是谁了,当初她去城北白家问诊的时候,为了讨要诊金曾经上门过几次,当时同她敷衍的门房便是方才那个。
只是城北药堂众多,那向来趾高气昂的白家为何偏要到城南采买药材?而且从方才那麻布袋子的份量来看,莫说那老当家起死回生又要喝药,就是供那白府上下熬来当粥饭吃都绰绰有余。
秦九叶心下暗叹,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城中已经有人听到了风声,并且在恐慌作祟下开始有所行动。而且从囤药之人的身份来看,这些人只怕都是城中有钱有势的人家,要么是从城北那些大药堂处听得了她先前收药的消息,要么就是从那樊大人身上瞧出了端倪,总之眼下已开始先下手文强,将来为了自保还会做出怎样的行为都不得而知。
嘴里的糖糕变了滋味,就连吃进肚子里的都有些胀得难受。
不知不觉间,四周的人好像少了些、没有方才那样拥挤了,起先不是很明显,随后便形成了人流,都向着一个方向而去,好似是去看什么热闹。
低低的议论声在四周响起,秦九叶的心不知为何突然跳得有些快,她随即撂下铜板、拉着李樵匆匆走到街上。
热闹是从市曹十字街口传出来的,她顺着人流好不容易挤到跟前,顺着周围人的目光和指点的手指向前望去,这才看清一切的源头不过只是几张告示。
洒金红纸的告示格外醒目,贴在一众斑驳旧告示的最上方,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身旁已有人帮她解惑。
“我没看错吧?樊大人居然要派粮?”
“你哪只眼瞧见是要派粮?人家只说是要祭天祈福、顺带赐个福米,我看不过是官爷给自己贴金的把戏罢了。”
“把戏又如何?能领到米就行啦。换做灾年施粥也不过如此,谁不去才是傻子!”
“可还有不到三天就是冬至了,那郡守府衙怎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谁说的?听闻昨夜那樊大人还带人去到南城转了一圈呢。驱一驱晦气也好,九皋近些日子不太平,雨水多不说,听闻都尉身体也是不大好,已经有日子没出过门了……”
议论声越发嘈杂,看热闹的人越挤越多,秦九叶被裹挟在涌动的人群中,只觉得四周空气都变得稀薄,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
皇帝祭天原本就定在冬至日,谁知祭祀酒水被查出了问题,孝宁王府也前后脚出事,本以为这一遭算是躲过去了,可没承想是“东方不亮西方亮”,远在九皋的樊统竟然要在冬至这天祭天地、布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