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雾蒙蒙,空气弥漫着淡淡的酸臭味。一道黑色的烟雾从长长的烟囱里继续往东面飘,混在层层交叠的云层里面,活像得巨大的铅板。顾星阑跟在李江后面。上一次他过来,至少外面是干净的场地,空气也没有那么重的腥膻气息。可现在,仅仅是在远处看到那扇铁门,扑面而来的恶臭就如同黑色潮水一般倒灌口鼻。更不用提门口挂着的大红灯,似乎和菜市场那些照肉灯吻合了,映得周围的空气都黏稠起来,让人浑身不适。“恩人……”“叫我小顾。”顾星阑停下脚步,看向人模人样的李江:“进去之后,我会自己想办法,你要做的,就是尽量拖时间。”言尽于此,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路沉默,慢慢走到大门前。那里早已有人接待。恰逢下夜班的时间,一大波人流不断往外涌。一张又一张的人脸,无一不是面无表情。顾星阑和其中的某个人对上视线。那人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瞳孔没有丝毫光亮。“这些是去外面吃饭的。”过来接待的人咬着烟笑出两排大黄牙:“是去你们的摊子吧。”李江在前面,背着他。他看不清李江的表情,耳边听的话也模模糊糊。不知道李江说了什么话,居然把接待的人逗得直笑。这位大记者的能力在别墅有目共睹。顾星阑提着的心放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进到里面。鼻子已经彻底失去嗅觉。脑子被铺天盖地的腐臭填满,还有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牲畜濒死的哀鸣,不断在甬道里面回荡,仿佛他们走的不是人造的路,而是鬼造的黄泉路、深渊。“那个……老板,我肚子疼。”顾星阑垂着眼小跑上前,赶到李江身旁。靠得近,他就听到两个人谈话间的几个字眼,什么“招工”什么“肉”。尤其是对方说的:都是外城运过来的鲜肉。两个人的话被打断,空气有一瞬间地停滞,四只眼睛朝他直直射过来,都隐藏在浓黑的暗色里。他出口的声音,似乎也呼应了这个环境,带着适时的颤抖:“想上厕所……”“小兄弟这是害怕了吧?”对方笑道:“这几天电力系统出了点问题,发电机已经让人在准备了。”末了,指着发着绿光的指示灯:“朝着这个灯走就是厕所。”“你要是找不到我,就在门口等。”李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几个人听到。电力系统损坏?脑子里一下就想到那个后院。两天前,他没有贸然翻围墙进来,就是因为那里安装了很多监控,光他看到的摄像头就高达十多个。要是真翻进去,不出一分钟就会被发现。而现在,摄像头没有电力支持,岂不是他最好的行动时机?……周围的人流涌动,脚步声此起彼伏。顾星阑混在其中。暗沉沉的环境,倒也没人发现他的不对劲。他在厕所躲了一会,听着外面的响声减弱。昨天开摊有特意把人流高峰的时间记下来。屠宰场的员工穿着都是蓝色背心,很快就能认出。所以今天,约定谈话的时间几乎是卡着点到。这个时间段,就在下早班和午休之间。“吱”地一声。顾星阑从门板悄无声息地探出头,环视着周围。没有窗、没有人,只有咯吱作响的门。外面。凭着系统的提示,顾星阑不断穿梭在通道里面。系统:[本系统能给你提供的帮助,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他无心回答系统的话。直到一扇生锈的铁栏门出现在眼前。顾星阑的心这才提起来。这就是屠宰场的后院入口。系统:[宿主你不害怕吗?本系统现在挺怕的。]“怕什么?”[怕你死了。]听到某个字眼,整个人浑身一僵。他接着话道:“瞎说什么话,说点吉利的。”……午间休息时间。忙碌了一个早上的工人终于有片刻喘息的空间,纷纷蜗居在狭小的宿舍楼里,亦或是到外面,吃一口热腾腾的饭菜。没有谁还愿意脚踩着散发恶臭的黑水、饥肠辘辘地到这个地方来。有一个人是例外。后院。铁门从下往上,轻轻被打开。外面的光亮透进里面。明明在这个处处阴冷的地方应该让人感到温暖才对。可里面的人全部瑟缩起来,把自己蜷缩到角落的位置,眼睛埋在臂弯,浑身发抖发颤。黑暗笼罩着每个人。手电筒慢慢扫过。笼子挨着另一个笼子,衣衫褴褛、骨瘦嶙峋。血迹早就凝固在地砖缝里面,让人无所适从,脚踩一下,便有一道黑褐混着暗红的印子。最终,手电筒停在那道唯一有人躺在靠外一点的铁栏门。,!“你能说话吗?”低低响起声音,流进耳里无端像初春的风轻拂过科罗拉多河,是在万念俱灰的世界里出现温暖的错觉。濒死的人极尽全力地抬起眼皮,看向上面。强光纵使在侧边,可血污已经在眼皮凝固,什么也看不见,唯有那道声音……“你现在能听得到我说的话吗……”“我会极尽全力想办法救你们出去……”“……”“你在听吗?”不是错觉。是圣墓教堂的弥赛亚救世主听到他的呼唤。他用力,把唇张开,口腔里的血,混不进他的声音里,汩汩从牙缝里面挣扎开。“救……命。”污迹斑斑、残缺的手指,使着平生最大的力气伸出去,写下了“s”。“收到……我一定会把你们救出去,这个屠宰场已经犯法了,法律会制裁他们!”留下这句话的下一秒,耳边便开始回荡起午间休息结束的电铃声,刺耳而压抑,重重地敲着心脏。*顾星阑拿着手机闪光灯的手抖了一瞬,连忙转头往门口看去。他在外面摸索得太长了,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这响起的铃声,意味着什么?意味这整座屠宰场的电力系统已经恢复!很快,地板有震动的错觉。那些脚步声,有序而迅速,飞快地往这边靠近。顾星阑摊开手指,深握着那只从牢笼里面伸出来的断指,一并把血红的三个字母拭去。“等我。”“哗”地一下,他拿起墙上挂着的蓝色背心和鞭子,飞速跑进另一条甬道。双腿快出残影,踏在瓷砖地板上,砰砰声四起,混在那些人流涌动的声音里面、被外面的铃声吸收进去。顾星阑边跑边穿背心,在脑海里喊道:“系统,靠你了。”系统:[收到!]:()成了恶毒男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