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嫉妒得,每每回想,都要怨自己千百遍。
林鸢没再说话,轻拍拍他手背,示意他不用
再提。
可江随却仿佛第一次住校的学生,冷不丁地又有话说:“但你别误会,”
他将她轻轻抱紧了些,话音里沾了点儿克制的情。欲,“我不是不行。”
林鸢浑身一僵。
江随立刻被漫天的涩意浸泡,浸得骨缝都泛酸。
他不可抑制会去想,是不是往后,他同她做的许多事,都会有别人的影子。
而他这个人,也将会被林鸢本能地,同别人作比较。
江随强迫自己离她远一点,却没放手,只将脸低埋进她颈窝,许久,祈求般轻声道:“阿鸢,别想别人。想我。”
林鸢心口骤然一缩,突然有些眼酸,昏暗里,缓缓地眨了下眼。
分开后,她很少让自己想起顾淮,因为她明白,她对顾淮的感情,还没放下,却也不再回得去。
而她如今对江随,或许就像此刻眼前的所有陈设,记得清模样,却看不见轮廓。
模糊得叫她心慌,也叫她无力。
叫她爱不下去,也恨不畅快。
可即便,她没办法原谅他、接受他,却也希望,像郑老师说的那样,可以理解他。
她想了解一个完完整整的江随,因为她不想为了任何人,背着沉重的怨恨向前走。
于是她在黑暗里低声开口,问他:“江随,你额角的疤,是怎么来的?”
第56章第56章“阿鸢,我疼。”
江随在港城的那几年,不知道江咏麒是将他当作陆连营的替身,还是单纯地拿他做掩护,或拿他当增添情。趣的工具,每次和不同的男友约会,总要带上他。
他们有时在酒店,叫他待在客厅,有时又去野外,叫他待在车里。
他被迫地,在那样的年龄,见识过不少回叫他震惊、惶恐,与作呕的声音。
也始终记得腹腔里空得吐无可吐,翻搅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人从喉头拉扯出来,是什么滋味。
可或许是,老天觉得他还不够可笑。
在江咏麒又一次浪漫约会结束后,俩人不知是为了兴致,还是单纯觉得无所谓,喝了点酒,仍旧坚持自己开车。
那次,他坐在后排。
车祸发生的时候,他是清醒的。
猛烈的撞击,大脑一瞬间的空白,汽车侧翻的震荡,和意识到身处危险时,从头骨到身躯剧烈弥散的疼痛。
江咏麒也不是一开始,就想直接离开的。
她也试图将他拉出来。
可变形的车体,狭小的空间,将他紧紧挤压在后座,动弹不得。
他似乎听见那个陌生男人,叫他母亲快走。汽油泄露,车尾起了火,可能会爆炸。
他埋在低低的车窗边,瞧不见他们神色,只能透过浮起红雾似的眼,看见碎裂迸溅的玻璃,看见男人和女人,穿着文明社会的皮鞋,来回拉扯的双脚。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许是……潜意识里,他仍祈盼过一点爱意。
于是他动了动唇,曲了曲指节,虚弱又努力道:“妈妈,我疼。”
或许是过于小声。
无人应他。
意识融进嘶嘶的燃烧声前,小小的江随终于明白,被亲人抛弃,孤单面对死亡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
也是从那时开始,江随知道,眼泪留在脸颊上,是很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