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听着听着,一下子恍然了。
难怪、难怪
原来不是乔裴黏她黏得拙劣,而是她太锋芒毕露了?
是沈记的存在感太强,她的形象与其说是一个年龄正好、亟待婚嫁的适龄少女,不如说是话语权十足的一方富商大贾。
以至于外人眼里,第一时间想到的竟都不是男女之情,而是生怕乔裴觊觎沈记、有心要从她手里抢走这只生钱貔貅了。
“当然了,要是不好推拒,找我妹妹也是一样。”魏槐促狭一笑,“她可是很欣赏你的。”
魏桃作为北安侯夫人,帮沈荔挡一挡宰相威逼,也不是做不到。
然而这里的欣赏究竟作长辈欣赏晚辈、同行欣赏同行、亦或主母欣赏佳妇,就见仁见智了。
沈荔抿唇一笑,不接话,反而问:“这些都是小宗,倒是阿凤的事,您再同我细说说”
说话间,两人一路穿过魏家同样大而繁复的庭院,来到乔裴等候已久的正厅。
一推门,便见这位高权重、威权在外的宰相大人,正对着小茶炉目不转睛。
他自从被沈荔说过以后,又恢复了以往轻淡素白的打扮,不再整天折腾那些红衣。
又听了照墨的谗言(这些前面都要补上),着意要表露自己和他人不同的‘竞争优势’,于是越发贞静有度,举手投足间,恨不得把优雅大方四个字明晃晃写在衣袖上。
只是这样一来,他守着茶炉的端方模样,看着倒有几分大妇风范了
魏槐险些以为自己眼睛坏了,偷偷揉了两下。
沈荔却深以为然。
勿怪魏槐,她不也常把乔裴比作大家闺秀,偷偷叫他乔大小姐么?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乔裴的问题。
她和魏槐刚走过去坐下,乔裴便递上一碗茶:“温度正好,沈掌柜试试。”
沈荔早就习惯,连带着后面红袖周雨两个也都习以为常。
唯独魏槐,被吓一大跳。
这乔裴乔相之名,他也有所耳闻,又因为有北安侯那样一个姻亲,知道得更深入些。
虽然素有‘玉宰相’的美名,但‘活阎罗’又岂是好惹?
光是替当今斩贪除恶、肃清朝堂,做变法之先驱,便绝不是寻常心性。
更别说在北方边线蕲州、烟州几地的大动作。
若说北线安然无恙全靠他,似乎有失偏颇;但说他一人之肩力保北境后勤无虞,似乎也不能算错。
远坐朝中,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听上去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但其中对局势的判断,对细节的把握,对人心的控制,一丝一毫绝不能出差错的压力
即便对此人人品不大信任,魏槐也不得不说,这是位顶尖能臣。
而能臣的人品不可信赖,这不是从古至今应有之义吗?
这样一个人,居然亲手替沈掌柜煮茶
只是他知分寸,没有当面言说,只继续和沈荔说着楼满凤的事:“凤儿性子倔强,这事说到底解决起来不难。但他既然不想用魏家、楼家的威势迫人,我这做长辈的,也不好伤了他的心。”
刚说到这,乔裴手腕一动,将沈荔手中的茶水满上。
“温度正好。”他言简意赅,“用些吧。”
沈荔便抬手用了。
“若照沈掌柜所言,替他周全善后、找新的货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凤儿不愿。”
魏槐说:“绸缎瓷器,这些东西江南处处都有;但凤儿好强”
不知是不是故意,一只装了凌云阁红豆酥的瓷盘从照墨手里递到乔裴手里,又被他轻轻搁在沈荔面前。
虽然只是轻轻一声,但也不免断了魏槐的话。
一而再再而三,魏槐又不是什么委婉妥帖的性格,当即问:“乔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沈荔吃着红豆酥,笑眯眯的,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