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天水呆愣:“嗯?”
“你其实很期待有朋友的感觉,你的眼神是这样说的。”池历比他高半个头,微微低头看他,阴影就把他抱在怀里,“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弄坏了你的花,大人们让我照顾你,所以你讨厌我。”
“但只要有人对你好一些,达到了你的敏感点或者临界点。你就很快会解谜一样剖析那个人,给那个人定下一个具有故事性的优秀人设,然后开始接纳他,喜欢他,带有愧疚地开始逆转自己之前的认知。”
池历没有用自己的名字指代。
宿天水的世界里关系是单纯的,没有渐变或者是模棱两可,情绪直接的可爱。
只要池历主动定义主动贴近主动温柔的对宿天水好,告诉的他我们不是陌生人,我们可以有一段照顾关系。
宿天水就会开始思考接纳,他对善意的转化似乎是绝对的。池历跟他统一战线赶走李龙,给他上药,他就会很开心,陪他去买喜欢的烧饼,他就已经觉得很好了。
但这些明明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那么对宿天水而言,他总有一天会遇到无数对他好的人,他也会一一反馈接纳。
“你其实一直在期待关系。你也想融入班级。”
本质是一个乖巧到不行的小孩,但是傲娇脾气让宿天水不愿意解释,于是他别扭地把自己封起来装进冷漠的外壳里。
“班里同学对你的有偏见,你不会想解开。但其实只要哪天聊开了。他们就会发现岁岁其实真的很可爱,你会和同学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他们都会很喜欢你。你也会喜欢他们。”
“那我其实就不重要了。”池历眼窝深邃,磁性嗓音天生里带了一点坏,“我不是你的唯一。”
“你会厌倦我的照顾。你会喜欢很多新的朋友。”
所以有了新的朋友后,宿天水不再课间搭理他,和其它的朋友跳舞开始回避他,会和别人吃饭,会不想和他一起放学。
“不要说了。”宿天水帽檐下的眼睛红了一片,“你凭什么随便定义我。”
池历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宿天水气坏了,“我又不是谁都喜欢的。”
“我也不缺朋友。也不需要你去解释什么,做什么大好人。”
“我也不想让他们围在身边。”宿天水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委屈涌上来,“池历你不要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他们都还在适应某种生硬的变幻,像是懵懂的孩提学路,战战兢兢害怕摔倒,没有安全感,所以常常在情绪里试探和磨合。
宿天水讨厌这种定义,就像是宿国强认定一个小孩不能接受母亲离世,所以用“乖小孩”这个词来哄骗他听话,并且时时刻刻试图让宿天水变成他认知的乖小孩,好让他觉得自我的养育是合格且负责的。
这种定义从来没有问过本人的意见。
宿天水推开池历,打开门,客厅的灯暗着。
他像是寻求安全感一样黑着灯,抱着沙发的抱枕微微蜷缩在沙发里。
他明明想的都不是这样,他觉得池历不讲道理,喜欢倒打一耙。
是池历说要颠倒大人们定下的关系,要照顾岁岁,做他永恒的夏天,带他看蝴蝶,载他在风里游驰,说要一辈子顺着这阵关系走,他认真地应诺这种认识一个月的幼稚,觉得有些荒唐,却也已经准备好了一辈子去承载这种缥缈盛大的游戏。
池历却认定他需要朋友。
然后把他扔给其它同学聊天吃饭,然后不再做他的唯一,对别人笑和别人聊天。在宿天水发现自己强烈的占有欲并且承认后,池历又讲了一段池历自己认知的故事和定义,来扭曲事情的起源。
这真的很坏。
他气愤到委屈,一件一件掰开地说,说到一半,眼泪已经沾湿了眼尾:“……我只是不想你看我跳小鸭舞……所以我想你先回家。……我不喜欢同学们因为热闹围着我,我不喜欢听他们聊天,我也听不懂……”
他们不是池历。
“我喜欢被班级接受的氛围……因为那样周遭是柔的圆润的,不是尖角的尖锐的……”他的指尖轻轻比划,然后缩回到抱枕后,“那样和记忆符号一样,让我很有安全感,很安心。”
他像一个有雪白肚皮的刺猬周身带刺,却还是想埋藏在柔软草地里,想贴在鲜绿童话般的草地里打滚,而不是冰原沙漠或者孤独的荒地。
“我不是什么都喜欢的。”他又吸了吸鼻子,轻声地重新说:“我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不喜欢他们围着你和你讲话,然后你不理我。我不喜欢和大家一起吃饭,我们座位被隔开。我也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我喜欢蝴蝶飞走的时候,喜欢树荫下的躺椅……”
“我已经说了我占有欲强,我很不对……可是你还是要给我找个别的错安在我的身上……”
宿天水把抱枕压在腿上,抱着手托着下巴。
窗外的光浅浅照进来给他披上一层浅淡的光,他的泪痕在脸颊落下银色的莹润的光,委屈可怜的让池历心里猛地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