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过,月色当头,他抱着手中酒壶坐在那里竟有了醉意。
“殿下,来了。”守在石路多时的陈卫道着,转身便退下了。
他行于灌草间,止步于暗夜内未曾上前。
“殿下,莽了。”他声音亦如从前低沉,一句话从他嘴中淡漠说出,竟当真有几分被警示的意思。
他没答,只是遥望着一处,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刚刚有人向本王说了与你之意相同的一番话。”
“是吗?”那人面色平静,他言:“于此,殿下难道不是才应该退吗?”
“退为何要退?”他沉下一口气,又说:“当年本王只是好奇翻了卷宗,便被软禁府中整整一年,今日他们既将本王退到时展案前,本王退什么。”
“殿下也还记得被禁府中的一年,即是如此,你更该知道,若你执意翻查橙妃一案,最终惹恼之人,也唯有陛下。”他说:“那伙人无非是想利用陈年旧案,引陛下对您有所猜忌,从而将你和案子牵扯到一起,要你丢了命。橙妃当年死的的确蹊跷,但殿下又非要急于一时,破了多年的平静,来换一份公道呢?”
他言语激进,却句句都是为了封止寒。
见三殿下不答,他沉下一口气又言:“殿下,若您欲翻起海浪,却不能平复它,不如就让它暂且平静。”
“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冬至吧。”半晌没有说话的封止寒忽然这般道了一声,男人眼神中满是错愕。
“对啊。”他声音忽然软下来了,男人说:“冬至前夕降了大雪,你就是那日被师父带回来的。”
若忆起,转眼不觉间竟已过八年光景。当时都还是稚子的二人,如今竟已满腹筹谋。只是,他所谋,只为玉祁国三皇子,于此,今日他才会冒险现身劝告。
“那一天的晚上大雪纷飞。”他说:“本王母妃,我娘……那晚还在亭中舞曲。”说着,封止寒嘴边落上了一抹笑,很浅却洋溢着幸福,仿佛那曼妙的舞姿此刻依旧环绕在封止寒身边一般。
男人是记得的,冬至他和封止寒,这唯一的朋友相识。记得当小小的二人却心怀天下的畅谈。虽说不着边际,却是他记忆中,最开心的一天。
他记得第二日三皇子奔丧的样子,记得他踉跄跑回宫中的样子……记得,有一日封止寒抱着卷宗说时展之案,第二天却忽然直接被拘禁的样子。
他连连点头,顺势看了去,湖中央的确有一水亭,只是没路可达,像是后来被人断掉了。男人偏过视线,自知多劝无意。
“你说让本王退,如何退?”封止寒也不会退。
圣旨已请,如今再想退便是在往身上招疑。
“殿下是否执意要斗?”
“是!”他的回答没半分犹豫,坚决且刚硬,查清当年案件,为母妃平怨,才是当年冬至雪天那小男孩被夫子带回去后活下来的唯一原因。
“臣助您。”身后黑影冲封止寒行礼,后便退了。
那一刻他心中似有什么落地,闭上眼沉下气的那一刻,竟又滚滚热泪从眼角滑落。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