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州雪灾,海上却并未封冻,沈夜早已给心腹去了信,在今日火灾情况基本稳定后就亲自前往接应。
不管是朝廷的救灾物资还是沈夜,到来都需时日,这期间必须要靠章州自己挨过去。
如玉想起白日里教给陶叁汤婆子的用法,提醒道:“一些百姓家中没有干柴,可以在外面烧湿木柴,灌汤婆子取暖。”
于扬全茅塞顿开,颇有些懊恼道:“北边常用的汤婆子,我怎么早没想到。”
“就因为在北边太常见,才容易被忽略。”如玉道。
“我这就明发下去,让大家伙都效仿做起来。”说罢也顾不得现在是半夜,急慌慌就去吩咐了。
百姓们家中的陶钵瓦罐大多没有什么密封性,灌满热水一不小心就会洒出来烫到,如玉将淘箩工坊暂时空置的上百个空罐头瓶拿出来供大家使用。
罐头瓶可以很好的密封,罐上热水外面再包上一层厚布,既暖和又不至于烫伤。
一日撑过一日。
章州如今就像个孤岛,外头的东西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米粮更是吃一日便少一日。
米店虽还迫于压力照常开门,可米价已经翻了十倍不止,即便如此,想要买足一家人的口粮也是不允许的,官府早下了限购令,每人每天买米都有定数。
如玉给庇护所施的粥也一日希过一日,她虽有银子,可家中所囤米粮有限,禁不得每日这样施舍。
除了米粮,城中的布帛也是一匹难求,安家先前还庆幸,因着这场雪灾,布价飞涨,家里库房囤积几年卖不出去的布匹都有人高价购买,安家还因此小赚了一笔。如今,却再不敢往外卖。雪虽停了,天气却没回暖多少,除了刚开始见了一日阳光,此后数日都是阴沉沉的,大家吃不饱,身上就更冷,安家守着余下的这些布保暖,还生怕被人瞧见。
近日城里不太平,出了好几波抢东西的。
他们仗着自己力气大,若遇上落单的妇孺便会抢她们身上的米粮,更有甚者会扒下她们的衣裳自己穿。
昨日安家的大儿媳去买米粮,回来路上就被人抢了,若不是有巡逻的兵丁路过,她就被扒了衣裳清白不保了。
于扬全特意加强了巡逻,可官府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衙役们都吃不饱,每日巡逻抓人最耗体力,私底下也都有怨气。
十二月初八,盛京派下来救灾的车队遇险,三架装着碳火和棉被的大车从悬崖上翻了下去,押送的人生死未卜,车上的东西也尽数损毁。
消息传到章州,仿佛一滴水落在了滚烫的沸油里,本来靠着这点希望苦苦支撑的百姓们一下子炸了锅。
原先官府的说辞都是盛京的物资很快到了,大家再坚持坚持。
可才进南方四省,物资就没了三车,往后路程只会更难走,百姓们失去希望,一时流言四起,其中有一种说法慢慢流传开来。
——说章州之所以遭遇这场天灾,概因于大人擅自修路动土,老天爷给的惩罚。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于扬全没有经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流言已愈演愈烈,民众的情绪一日日高涨,竟有将于扬全推出来祭天的说辞。
“这帮愚民,真是……”府衙里,杨同知好言相劝,“外头闹得那样凶,大人您还是避一避为好,放心,一切有下官呢。”
于扬全冷哼一声:“杨大人站出来的时机真是恰到好处。”
杨同知就跟听不明白似的,依旧笑呵呵:“先前有大人在,一切妥帖,哪里用得着下官我,如今既是大人遭难,下官自然要担起责任。”
虽然两人意见不合,但章州若乱,杨知州也难辞其咎,于扬全遂没再说什么,只叮嘱他一定好好安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