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鞭炮碎屑还在半空飘着，苏玉娘指尖沾着卤汁就把请柬戳出个油印子：＂袁川当活王八当上瘾了？＂她突然冲街对面招手，“小豆子！快把你前日逮的绿头龟拿来！”
半大小子应声窜出人群，怀里还真抱着个脸盆大的乌龟。
苏玉娘把请柬往龟壳缝里一塞：“贺礼先收着，赶明儿你们小姐若改嫁李员外家傻儿子，我定再送只王八配成对！”
哄笑声中轿帘剧烈晃动，小红探出的半截手腕青筋暴起：“苏玉娘！我们小姐好心…”
＂好心上赶着给我苏家的孩子当后娘？＂
小红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撑着说道：“苏掌柜，您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小姐也是一片好意，毕竟孩子们也是袁家的血脉，总不能连自己父亲的婚礼都不参加吧？”
“我苏玉娘的孩子，姓苏，不姓袁。至于袁川的婚礼，你们爱怎么热闹就怎么热闹，别扯上我和孩子们。我们苏家，不稀罕这份‘好意’。”
小红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苏掌柜，您这话可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小姐好心好意请您，您却这般不给面子，传出去，怕是让人笑话您小家子气。”
苏玉娘突然抄起铁勺敲响铜锅，震得檐下麻雀乱飞，＂诸位可听好了！＂她转身冲着看热闹的人群拱手，“谁家要办冥婚冲喜的，尽管来找我讨乌龟——管够！”
小红气得扯断了腕上带着的珠串，珠子噼里啪啦砸在轿板上。
抬轿的壮汉刚要上前，却见呼啦啦站出十几个书院学子，最前头的小豆子正用弹弓瞄着轿顶红绸球。
＂回去告诉你家姑爷，＂苏玉娘抓起抹布擦案板，＂他既当了陈世美，就别惦记着秦香莲的孩儿唱满月酒。＂
人群里嗑瓜子的孙奶奶啐出声：“哟，这是要学王婆说媒呢？”
小红惨白着脸还要递请柬，被沈氏抡着捞勺挡住：＂姑娘仔细烫着！＂滚烫的卤汤在铜勺里晃荡，“我们苏记开门做生意，贺礼接着，晦气东西可要不得。”
突然传来＂刺啦＂裂帛声——请柬被躲在柜底的小黄挠成了雪片，碎金箔混着猫毛在日头下乱飞。
苏玉娘弯腰摸了下它的头，笑眼里淬着冰碴：“畜生不懂事，倒是省了焚化炉的柴火。”
＂我们走！＂小红几乎咬碎银牙。
轿子刚调头，苏玉娘突然追着喊：＂喜帖落下了！＂她拎着龟壳往轿杆上一挂，“百年好合啊——”
轿子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卤味店，苏玉娘看着轿子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喃喃道：“袁川，你们家这出戏，还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她转身整理好笑容，点燃鞭炮，＂苏记卤味今日开业，头一百位顾客送秘制酸梅汤！＂
小豆子哇哇叫的活跃着气氛，硝烟未散，人群已涌进店铺。
一位大娘手里拎着布袋子，正垫着脚往里望着，看着有些局促，似是犹豫着是否进来挑选卤味。
苏玉娘眼尖，立马笑着迎上去：“大娘，您看看这刚出锅的卤猪蹄，软烂入味，家中要是有牙口不太好的老人，也是可以食用的，但是不易吃太多，不好克化。最主要呀，是今天开业有优惠，买一斤送三两，您多买点回去，一家人都能尝尝。”
大娘听了，脸上瞬间露出放松的笑容，点了点头：“好，那给我来一斤半尝尝吧。”
苏玉娘手脚麻利地称好猪蹄，打包好递给大娘，还不忘叮嘱：“大娘，您拿好，路上小心点。要是觉得好吃，下次再来啊。”
“这鸭脖子倒是新鲜，来两斤！”
＂您单买两斤鸭脖不如添个十五文要个全家福！＂苏玉娘麻利地系着油纸包，指头勾着麻绳绕出朵莲花结，“里头只要是我苏家有的，都给您配齐，再饶半勺卤汤——回家往面条里浇一勺，神仙都不换！”
正抽着旱烟的老汉眯眼瞅价牌：“丫头，猪下水都叫你卖出羊肉价了。”
＂您尝尝这个。＂苏玉娘用竹签扎了块卤肥肠递过去，＂光洗肠子就得七道工序，您闻闻这碱水味还没散尽呢。＂
柜台前穿绸衫的妇人忽然插话：＂给我装两份全家福，汤包单独用陶罐装。＂她拨弄着手里的帕子，“听说你们家用山阴县的甘松香？”
＂您识货！＂苏玉娘掀开调料缸，舀起一勺褐色粉末，＂这香蕈粉要三蒸三晒，十斤鲜货才磨得出一斤粉。＂
说着往妇人包袱里塞了个小纸包，“您回家甭管是炖菜还是卤肉，只要是往里撒一撮，保管灶王爷闻了都走不动道。”
这一天下来，苏三森收钱收到手软，连苏老汉也系着围裙当起跑堂。
二楼雅座里，原本应该授课的张夫子也给孩子们放假一天，这会正带着学子们吟诗作对，墨香中都混着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