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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黑了,那小儿还缠着她不放,一个劲儿地追着她问,“小黑会不会被人抢跑了?小黑还能回得来不?”
陈庚望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抬眼看向了那小儿,“你还想闹到啥时候?一条狗折腾几天?”
这话打断了正在求心理安慰的陈明实,当场就炸了毛,眼睛立刻就红了,从他娘腿上蹦起来就喊,“你不说帮我看着?你咋看的?”
这样质问的话多少年没人敢在陈庚望面前说过了,何况他一个小子,陈庚望当即拍了桌子,一掌就震得草棚子底下的陈明守回了头。
“明实,”宋慧娟见着父子俩闹起来,她忙伸手拦身边的小儿,他怎么斗得过陈庚望?
陈明实却不理解他娘的心,立刻转过头满脸失望的问他娘,“你也跟他一样?你们都是坏人!”
说着,转身就要走,情急之下宋慧娟伸手就要去拉,可十来岁的小子劲儿是一点儿也不小,一甩手本就没有站稳的宋慧娟就歪了身子,她下意识往后伸手却没扶住墙,脑袋正好撞上床梆子,眼前登时就泛了黑。
眼前的一幕发生的太快,陈庚望如何也没料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两步奔到那小圆木床边上,一把就握住了妇人的手,看她眨着眼却睁不开,心里急得紧,顾不上被吓哭的老来女,只是把妇人揽在了怀里,低声问她,“能听见不能?”
怀里的妇人没有回答他,只是他握住的手紧了紧,他了然,便对着西头喊了一声,“明安。”
等他那大闺女进来,他看着她一脸的焦急疑惑一字不说,只是指了指还哭闹的老来女,“把明宁抱走。”
陈明安看着被她爹紧紧揽在怀里的她娘,心里问不出来,可也知道和明实脱不了干系,方才闹得那么大她哪里听不见,于是她抱着明宁就出了屋。
等人走出去,陈庚望才低头看了看妇人的脑袋,又伸出手摸了摸,摸到伤处,怀里的妇人止不住的嘶了一声,陈庚望压不住心里的火儿,对她说,“你先缓缓。”
他还没起身,就被妇人反手握住了,他又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这时候她心里还顾忌着那小儿,他便先坐了下来,过了一两分钟,妇人才重新睁开了眼。
这时,陈庚望的心还没放下来,他不自觉放缓了声音问,“能瞧见不能?”
“能,”妇人挣扎着抻着胳膊要坐起来,“没事了。”
陈庚望没再由着她,手一伸,就把人揽了起来,三两步走到大床边上,床帐子一挡,人就被他安置到了里头,至于他,仍旧是要闪身出去。
可这妇人总有法子绊着他,一句话的事儿,“你给我瞧瞧头上,我摸着是不是起包了?”
说着话,伸手就把后头的簪子拔了出来,一头过腰的头发散落下来,陈庚望明知她的那点子心思,可还是伸出了手,拨开那一绺头发,看着泛了红的头皮,仍旧压着心底的火儿说,“我去那酒。”
这样说,妇人才松开他的衣摆,陈庚望起身拿了瓶白酒,倒了点儿在手心里,两手搓热了,按在那鼓起来的头上,轻轻用着劲儿揉了多久,妇人的眉头就皱了多久,可嘴上是一句痛也没喊。
陈庚望低头瞧着她咬紧的牙,猛然想起两年前她生那个老来女的时候,也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忍着痛,生怕吓着几个小的,即便疼得她满脸的汗,她也强撑着忍过来了。
眼下,又为了那小儿,她一声也不吭,又是自己一个人受着。
陈庚望一句话也没说,等到怀里的妇人趴在他腿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才把人挪到枕头上,起身掀开了床帐子。
没出门,就看到那小儿已然垂着脑袋跪在了门边,连那两个大的也都跟着他一起跪着,陈庚望淡淡抬脚略过,坐在了椅子上,端起茶缸子喝了口水,顾着里头刚睡下的妇人,没有把茶缸子一把扔到那小儿头上。
“为着一条狗折腾了她一天,一个两个都分不清楚,打小你就混不吝,从前我念着你对她还算孝顺,如今你都敢对她动手了,看来她还是没把你养熟——”
“爹,明实不是故意的,他知道错了,”陈庚望的话听在陈明安心里,她只觉得震惊,可陈明守却早已经认清面前这个人的面目了,但陈明实却还没认清,以为小打小闹总有人护着他,可现在他伤了一直护他的人。
陈庚望没再说话,又喝了一口水,手里的茶缸子重新放到桌上,起身扶起了他这个还算贴心的棉袄,“去看着明宁,叫你娘好好睡一觉。”
说罢,掀开帘子进了屋,对仍旧跪在身后的两个小子没再说一句话,可他们都知道这一回明实是真让陈庚望寒了心,往后他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但也有一个法子,可眼下也只能等明天了。
宋慧娟睡了没多久,一翻身脑袋碰着枕头,人就醒了,下意识地往身边摸,却没找着人,身旁的人却淡淡开了口,“在西屋哩。”
宋慧娟顿了顿,想起明宁被明安抱走,还是放心不下,夜里她总是会闹,她披着衣裳就坐了起来,弯腰穿鞋时对身后的男人说,“你睡罢,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