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无奈,又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开心。他想,或许他不是真的不在意被人几次三番地捅刀,也不是真的受了伤也不在意有没有人嘘寒问暖。
他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找到能够说的人。
如今他想说给他听的人想听,他便是明知他不太会说话,也想说给他听。
沈星河在进入无妄城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无妄城有问题。最先发现冤魂需要夺舍才能逃离的,却是许真棠和秦海许。
他的小徒弟们去哪都在一块,那时自然也是如此。许真棠向来是爱吃又爱玩的,他瞧见无妄城大街小巷的商铺,高声叫卖的摊贩,还有各式各样的菜肴,当时就被勾动了馋虫。
凌虚派将十六岁视为界限,徒弟们过了十六岁虽然可以沾酒,却不再有拿压岁钱的资格。唯一一个没过十六岁生辰的许真棠嘴上安慰师兄师姐这是凌虚派太节俭,实际上开开心心地从七十一位师伯那里拿压岁钱拿到手软。
许真棠到哪都带着他的小金库,哪怕知道去的是九天炼,也不肯将小金库放下。
方思明提及此事,劝他不要将它放在储物袋占地方的时候,他义正词严地说肯定有机会用得上。等到需要花钱的时候,他给师尊师姐师妹用,绝对不给方思明用。
这原本只是一时气话,可看到无妄城热闹的集市时,许真棠突然想起来了,他对方思明做了个鬼脸,拉着小师妹秦海许就跑。
杜雁云知道许真棠是跟方思明置气,又怕她这个师姐管教他,才拉着秦海许跑。所以秦海许回头看她的时候,她点点头同意了。
不得不说,那真是许真棠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秦海许出生于制毒世家,任何东西打眼一过,她就能判断得出有毒没毒。许真棠想吃的东西多了去了,却个个都被秦海许拦住。
“他们从街头走到巷尾,最后走到了我面前。”
顾九思上辈子就知道沈星河不可能对冤魂坐视不管,这时也就更不会问沈星河如何做的,“那些菜肴有毒,旁人看不出来,你却不可能需要秦海许告知,想必是那些道门长老跟这辈子离开无妄城一样用议事拖住了你。”
“你得知有毒以后,从冤魂口中套出实情也不难。依你的性子,约莫是一边护着众人,一边寻求让冤魂逃脱生天的办法。”
“我可以不问你如今的道行跟上辈子相比,为何提升了这么多。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那些冤魂能从你的庇护下成功夺舍,又沾了多少道门长老的光。”
顾九思手上仍旧保留着他查探沈星河脉门的触感,他心中没有半点惊异,只是有些难过,“你说你睡着了,这话换成昏迷应该更合适。”
“沈星河,你知道我爱你。应当也知道,我做不到知晓你重伤昏迷过,还能心平气和地去猜你上辈子为了解决无妄城的问题,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我是舍不得动你”,顾九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可你若是不肯说,我会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他话音未落,便落入了一个有些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看处境,仗人势。正所谓无理也要闹三分,像这样为他说话的人越多,他闹得就会越凶。
一个摔破皮也能自己爬起来,只抱着自己娘亲哭也不撒泼的孩童,在家中应当也不会调皮捣蛋到哪去。
女子的答案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她乖巧倒是乖巧,却常常故意给我添堵。这时她抱着我哭,可平日里,我要是让她抱抱我,跟我亲近亲近,她可是绝对不肯的。”
她话是这样说,她女儿还紧搂着她不肯撒手,半点没有不肯抱她的意思。围观之人哪里肯信她的话,只当是她的谦逊之言,又调笑几句就纷纷离去。
恰好她女儿的哭声减弱,想来应是哭够了。她摸摸她女儿的头顶,便将女儿一把抱起,准备离开。
也就是这时,沈星河走上前去,问道,“她为何不肯听你的话,同你亲近?”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甚至言语上也不够周全。可他脸上疑惑神色太显,又着实不像坏人。女子方才轻声哄女儿之时,也能跟众人一番谈笑,自然不是过分计较之人。
眼下沈星河问了,她便回应,“她啊,是在跟我撒娇呢。”
说完似是瞧见沈星河不解,她又解释道,“她不肯听我的话跟我亲近,每每我为此难过,她就高兴。我先前以为她是不喜欢我才如此。”
“后来我回娘家省亲,因为一两日便回也就没带着她去。哪知道我回来以后,她竟主动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
“你说她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哪能不要她呢?”女子说到这,轻轻戳了戳她女儿的额头,“也就是那时,我就想她肯定是喜欢我的。可她喜欢我,怎么我让她亲近她就不肯,甚至我难过她还高兴呢?”
“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女子说起来好气又好笑,“我这闺女啊,鬼精鬼精的。我想让她抱抱我,跟我亲近,说明我喜欢她。可她一个小孩,哪个亲朋好友见她都想逗逗她。”
“她觉得我不是真喜欢她,也不想我跟那些亲朋好友一样只是一般喜欢她。其他亲朋好友被她拒绝不会有什么反应,只有我会难过。我越难过,她就越觉得我喜欢她。我越喜欢她,她当然就越高兴。”
“孩子心性不比成人,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时会跟看起来不一样,我们做爹娘的有时得拐好几个弯才能琢磨透。”女子又道,“不过你别看她在这点上不肯听我的话,平时让她给我端个茶倒个水,她跑得比谁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