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神情,正色道,“娘亲,你是存放我的器物吗?”
哗啦一声,窗外的芭蕉叶聚不住落雨,整个倾倒在地。
崇慧娘娘似是有瞬间的失神,手中的帕子因为松开的力道向下坠落。
眼看着便会落地,下一瞬,却又被她抓住。
顾九思双眼微微眯起,多打量了她几眼。
崇慧娘娘自是不可能察觉,她极轻极慢地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难解的痛意,语调却仍是温柔的,“皎皎,你觉得娘亲是吗?”
她没问沈星河是从何得知的,也没问是谁告诉沈星河的,像是她心里早有了猜测,像是不在乎是谁说的,又像是她只在乎沈星河怎么想。
宫室的门扉在沈星河进来时便被关上,侍从们不知退到何处,只有袅袅的熏香弥漫。
在这悄无声息地寂静中,时间被缓慢拉长,连身份与尊卑都变得模糊。不像是孩童与成人,倒像是两个处在同等位置的人。
崇慧娘娘,在等沈星河的回答。
或许是太静的缘故,时间被拉长的没有界限,连呼吸都变得漫长悠久。
沈星河便在这寂静中开了口,没有回答是或不是,而是问道,“娘亲,我把你当做器物,你为什么还爱我呢?”
顾九思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就是沈星河最后问严方的问题,他把崇慧娘娘当成器物,为什么崇慧娘娘还会爱他呢?
这个问题在严方的意料之外,让他哑口无言,而后癫狂大笑,此时显然也在崇慧娘娘的意料之外。
她因这出乎意料的问题怔在原地,迟迟没有回应。
沈星河便看着她道,“父亲曾有一个杯子,用整块白玉雕刻而成,上面镶嵌七十六州最名贵珍宝,大臣们夸赞它精美绝伦,乃世间仅有的无价之宝。”
“后来它碎了,他们又说它不过是个盛酒的杯子。一个杯子而已,碎了便碎了。”
“酒盛进杯中,又从杯中倒出,那杯子是盛酒的器物。我生于娘亲的腹中,又从娘亲腹中出来。”
“娘亲,是我将你当成了盛放我的器物吗?”,沈星河的声音带着迷惑不解,“娘亲,那杯子价值连城,我也不愿做那盛酒的器物。娘亲跟我一样都是人,我却把你当做盛放我的器物,你为什么还会爱我呢?”
他执拗地等一个答案。
顾九思看着他想,或许这世上的人,生下来便天性不同。
有人天生便阴险狡诈,充斥着所有的劣根性,作恶毫无缘由。有人如同一张白纸,命运化作笔墨,一点一滴书写性格。
更多的人生来便具善恶两面,始于选择,又在漫漫人生中此消彼长。
顾九思想,沈星河大抵是最后一种吧,生来便知善恶,却在每一次选择时,都走在了善的一面。
就像当年放过了他,也像如今在这般年幼之时被蛊惑,却仍旧设身处地的去想他的娘亲。
若不是亲眼见到,他不会想到,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