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徐斯。但徐斯只是挑了挑眉,说不知道。美和放下碗筷,说去看看。旁边跟他一起的玩伴露出得逞的表情,忍不住朝他挤眉弄眼,院长似乎眯了眯眼睛,察觉到了这一切,说:“徐斯,你跟着去看看。你比他大几岁,要多照顾照顾他,别老是欺负他。”徐斯撇了撇嘴,很不满地跟着美和去厕所。走进走廊,美和立刻竖起脸:“他到底哪里惹你了,你总是这么欺负他?”“你管我?”“我知道,你就是看不惯他霸占了院长,但这也不是他的错。”徐斯恼羞成怒地说:“你懂个屁,你不要总是装作你什么都懂的模样,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冲进阴暗的厕所,踹开门,果然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团成一团,两只手缩在身下,蜷缩在垃圾桶的边上,他身上那股干净也被染成了屎尿的味道,徐斯捏着鼻子装模作样地喊臭,而美和却蹲下身问他怎么样,却没有回应。“装什么死!”“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沈望,你没事吧?”依旧没有人回应。“不会晕过去了吧——”美和没好气地说:“你过来搭把手!”徐斯很不服气地凑过去,背起他。出乎意料的是,沈望太轻了,就像是背着一只小羊羔。他似乎晕得很厉害,徐斯一边骂他一边走都没有吵醒他。然而走了几步,美和突然说:“等等!”徐斯很不满地回头:“怎么了?”“你身上怎么都是血?”那是沈望第一次自杀,算不上成功,用一片薄薄的刀片划伤自己的手臂,没有伤及动脉。他只在医院里待了三个小时,就被院长拽回了孤儿院。院长把他的书包翻了个底朝天,没收了他的刀片和剪刀,然后打了他一顿,他没有哭也没有闹,所以院长没有打他第二顿,他被关在杂物室里“反省错误”,里面没有任何光亮,只有灰尘。让他的气管变得堵塞,他甚至有些喘不上气,但一切都还好,没有更糟。然而当他无所事事地摸自己绷着绷带的手臂时,外面突然出现了一个让他警惕的声音:“喂,你在里面吗?”沈望没有回答他。那边很生气地踹了下那摇摇欲坠的门:“说话啊!”“嗯。”“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的关系,害我们都不能好好地过年!你为什么要……”沈望没回。徐斯气急败坏地说:“你玩刀片就玩刀片,就不能稍微小心一点,万一死了怎么办?那我们这里就会闹鬼!你是不是想变成鬼报复我?”沈望想了想,说:“没有。”“我不是真的在问你!”“要是我死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一次都不想。那边安静了下。然后是悉悉簌簌的声音,似乎是徐斯靠着墙坐了下来。徐斯自顾自地说:“你都不知道院长都多关心你,刚刚院长揍了我,说都是我害的。”“跟你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沈望没说话。“不说就不说,谁想理你,像你这样的人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成天垂头丧气的,真不知道院长为什么这么宝贝你!”“宝贝”?所以打他。所以他不能长大。所以他想死。但他连自己遭受了什么都说不清楚。正常的孩子也会吗,被一根棍子搅来搅去,不能踹人,否则会被皮带打。要一直是个小孩,没有人期待他长大。如果是,那为什么其他的小孩不想死?还是就像那个张叔叔说的一样,这是小孩们必须经历的一切: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守住秘密。这是所有孩子们都共有的秘密。如果说了,就会被孩子们和大人们讨厌。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偏偏只有他守不住?因为他太脆弱了吗?想告诉别人。不想再在短裤上看到血。很过分吗?那些孩子们也会吗?会掉出肉,会看到血?为什么书里的孩子们似乎捧着玩具和英文书就能度过的童年,他却没有?但日子依然在继续。叔叔们。阿姨们。哥哥们。姐姐们。还有谁?谁都没有!要听话,这是“秘密”。asecret。s、e、c、r、e、t。s是射精。e是呃呃呃。c是插入。r是日。e是嗯。t是停——不准停。一张扭曲的脸,对他说:“跟着我念,儿童,children,这个单词什么意思?意思是:你可以对他们做任何事。”包括阉割他们的人生。他因为小黑屋里的灰尘得了肺炎,出了杂物间就在床上静卧,院长偶尔来看他,给他拍照。沈望是要在村里的迎新晚会上表演的,但因为刀伤、肺炎,最后只好让一个小女孩代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