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某种变化,路冠青安慰性的摸了摸她的肩头,“没事的,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但是我觉得你说的不对。”雪兰抽泣道:“哪里不对?”“阿兰,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但是我看到小雪总的照片第一眼时就这样觉得,你和他虽然同父异母,可是长得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雪兰不回答。“他和你弟弟长得也不像,和你爸爸长得也不像,我觉得很奇怪,如果真要说家里有人不是雪总的孩子,那应该是他才对,”他轻轻摇着雪兰的身体,咬耳朵道:“难道你不这样觉得吗?”——————六月份一过,裴嘉骏高考完了。他之前一直铆着一股劲儿,没日没夜的坐在教室里刷题,林春丽打电话给他也不回家,就这么一直待在学校里直到高考结束。当考试时间结束的铃声一响,他听着每一楼层沸腾的欢呼声,拿起笔袋离开考场,周围人来人往的学生脸上带着解放时的喜气洋洋,唯有他和欢呼的人群格格不入,有些迷茫。他快四个月没有回过家了。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不去看手机,每个月的生活费林春丽在那边会定期打过来,每次林春丽期期艾艾的问他这个月回不回家时都被他以学习任务繁重为由拒绝。他是真的不想回去,回到家会令他觉得压抑。高考完以后关闭考场,他看到了校门外翘首以盼的每一个监护人将学校大门围得水泄不通,紧张的,期盼的,轻松的,如释重负的,不一而足,只是这么多张陌生的脸,陌生的表情挤在一起,唯独没有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那个人会在他每次放学的时候去接他,因为校门拥挤而把车子远远的停在校围墙外,站在人群身后,目光浅浅的看着他,不出声也不动作,等着他自己先看到他,然后抬高声音长长的叫一声“哥”,便穿着人群不管不顾的一路奔过来。很可惜这种画面以后也不会再有了。他慢吞吞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打包好,打开手机,里面显示了足足几十余条未接来电,全是林春丽和裴三良打过来的。林春丽打不通就转了语音:“嘉骏啊,你这几天是不是就高考了啊?”“一定要吃好睡好,好好考啊,注意休息。”“嘉骏你啥时候考完,今天下午几点搬宿舍?你爸去接你。”“嘉骏,接接电话,你考完了吗?”……相对于林春丽近几天一连串的问候,裴三良显得要直白得多。他打不通电话,直接打开语音大声道:“你几点考完?我在校门口,几时出来?”“别他妈关机了,把你手机开开,老子快等你两个小时了。”“兔崽子不接电话是吧……”裴三良等得久了脾气暴躁,而这两天裴嘉骏故意关了手机一条消息也没看,裴三良等了有多久他不知道,他也懒得回电话。裴三良骂骂咧咧的给他发了一连串语音,最近一条都是两个小时之前了,裴嘉骏打包行李的时间太长,等他面无表情的点开最后一条,裴三良暴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他妈的还不接电话,你故意的是吧,好,好,不愧是老子儿子,有本事你今天自己拖着行李走路回来,老子他妈懒得伺候你!”裴三良开着车自己回家去了,没等他。裴嘉骏拎着行李站在校门口,学校里的人已经走得寥寥无几了,他点开手机,看到屏保那个吊架角落里拿着花洒给花浇水的人,身体微微前倾,露出半张侧脸,脸上永远是没有波澜的平淡表情。他忽然很想给他哥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高考完了,考得很好,考场上他心无旁骛,超常发挥,他自己有信心能拿到一个好成绩,他清空了宿舍准备离开学校,他不再是一个还没长大的任性孩子了。他很想他,想听听他的声音,跟他说说话,再像以前一样撒一场不着痕迹的娇。可是他现在没有那个立场和勇气。裴嘉骏站在原地,望着门口公路偶尔往来的车辆,忽然毫无征兆的哭了出来。一家人因为那二十万的事情而有了裂缝,他没办法原谅自己苛责到如此地步还要借着他的由头来掩饰自己私心的父亲,却更加怨恨曾经处处针对并以欺压裴系青为乐的那个年幼的自己。到头来他根本不欠他们家任何东西,他们才是亏欠他的那一方。长久压在头顶上的压力终于随着高考结束而爆发,他站在门口不停用袖子擦着眼泪,可是越擦越多,单单是这样他就已经受不了了,他不知道他哥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面对裴三良表面做派的好意和暗里压榨,面对林春丽处处看不顺眼的排挤与刻薄,和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时不时的恶意刁难,在这压抑而又无力的五年间用单薄的肩膀背起二十万的债务,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