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劲儿彻底上来了,脑子很迟钝。杳杳想,自己不会一个人来喝酒,她就觉得对面应当坐着个人。杳杳拧眉看了两眼,便继续道:“还夸我呢,左一句不错,又一句做得很好;夸完了连一刻都呆不下去,就跑了,还叫我别打扰他!”没人应她的声儿。杳杳等了等,就觉得对面应该是徐言诏。他向来听自己说话的时候才最安静,就继续抱怨着:“那我还是情愿他向之前一样多多挤兑我,至少还能同我多说几句话。”要是对面有人,只怕这会儿就要说她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怎么还上赶着要听难听话。杳杳傻笑两声:“不过看人还真不能看一时。你想,我当初还挺讨厌你徐言诏的呢,现在不也成了相互排解的知己好友……”那如今,她这么想要同周云辜好好相处,说不准再过些时日反倒厌弃了呢。掌柜的远远就听见她一个人在那儿念叨,过来一看,小姑娘喝得眼睛都睁不开来,两颊通红,摇摇头,便去差人跑一趟顾府。杳杳迷瞪了一会儿,被风一吹,打了个酒嗝儿,倒是清醒了两分。她看见自己对面果然坐着个人,直直望着她,好像皱着眉头,又好像没有。她拿起早空了的酒壶,煞有介事地倒了一下,把杯子递过去。杳杳开口:“你也喝啊,徐言诏。”她紧接着又道:“周云辜真是讨厌,你不喝就是不同我站在一边!”对面的人愣了一下,反握住她的手。“你喝醉了。”这声音被压得低,语调很缓,像流水淌过一般,一听就不是徐言诏。徐言诏聒噪得像只鹦鹉。杳杳这会儿反应倒是迅速,重重打了一下握着她的那只手,然后瞪了那人一眼。怎么这会儿看着他这么像周云辜呢?杳杳瞬间忘了她方才还在说人坏话,就笑。“你怎么来了?你忙完了吗。”来人不回答她,站起身来:“我带你回去。”杳杳听懂了回去两个字。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酒喝了,闷子也解得差不多了,回去也不赖。她顺从地点点头,却不起身。“你拉拉我。”她仰头望着那人,终于看清那张玉雕般的脸孔,朝他笑,“我喝醉了。”周云辜只能由着她抓住袖子。杳杳抱着那人的胳膊,被领到酒馆外头。新鲜的风儿一吹,她就有些清醒,想起了什么。“不行,不回去。”周云辜:“?”杳杳见他面色冷冷,便认真耐着性子同他解释道:“我要……我要买点东西。”想起要做的事情,她来了点精神,扯着那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他们一路沿河。周云辜不停地要扶住她,生怕她往河里栽。正头疼,就见杳杳停在一处点心铺子前。铺子周云辜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前几日他陪她上街,他们就在这个铺子买过一些糕点。杳杳迷迷糊糊地要了好几样东西,都是他上回吃过,夸赞过两句的品类。她眼巴巴地转头望他。周云辜掏了钱,杳杳也不管接东西,摇头晃脑地往前走。他只好将东西接过,对老板简单道了声谢,就去追她。好容易避过众人回到府上。周云辜揉了揉眉心,见杳杳这副混沌样子,也不好说教她,就要先送她回院子里休息。谁知杳杳突然站定在他住的院子前,不肯走了。杳杳仰着脸,望向他的眸子亮晶晶的。“我要送个东西。”说着就要去敲他的院门,又生生止住了手。“他叫我不要吵他的。”杳杳神色有些委屈,一把夺过他拎着的点心,然后轻轻倚着门放下,转身要走。周云辜却一把拉住了她。她酒醉头昏,站不稳,周云辜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护住她。杳杳就跌进了他的怀里。此时她被困在他的怀抱与院门之间,狭小的空间里透不进来几处阳光,她却能更清晰地打量他的眉眼。杳杳闻到他散着沉香味的心跳,隔着她抵住他胸膛的一只手,一下一下,直击她的三魂七魄。她就觉得有些着迷,不由自主去仔细打量他。他有着深邃的眼窝,眸子漆黑得如同夜空,也像夜空一样有着深而广的内容;他的鼻子挺拔,鼻梁的走线鬼斧神工,是恰到好处的优美俊逸。肆意打量完这两处,杳杳的目光再往下移,就看见他的嘴唇——那样锋利的唇线,那样完美的轮廓,透着淡淡的血色,像是沾染了一点儿杨梅酿。她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轻轻舔吻了一下。杳杳觉得困住她的手臂倏然僵硬,然后收紧了些,挤榨了她的空间,呼吸就变得有些不畅了。但她迷迷糊糊的小脑袋瓜子却在回味方才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