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夜,褚瑶华端坐镜前,弯着眉眼给自己贴了满脸的麻子。陪侍的喜娘丫鬟皆苦了脸,却无人敢拦。江瑾年其人,既有照人风姿,又有滔天权势,是宣京一众闺秀的春闺梦中人。偏偏他英年早婚,娶了褚家的娇纵美人,叫人扼腕。新婚夜,红盖头下的新嫁娘顶着满脸狼藉,他却视若无睹,微凉手指缓缓抚上她的脸庞。指腹擦过新娘细白却布满斑点的脸庞,带下一块儿没有沾牢的“麻子”,江瑾年却不甚在意,缓缓开口。“听闻褚小姐娴雅端方,德才兼备。我还纳闷,为何无人求娶?原是毁了容貌。”褚瑶华原本打了满腹的稿,势必要叫新婚郎君厌弃她,不敢近她的身,却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哑口。……娴雅端方,德才兼备?他是否认错了人。新嫁入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无理也要取闹。偏偏她上头有人罩着,任由她肆意妄为。除了一件事。提起为世子纳妾这桩事,褚瑶华欢天喜地,认真为他挑选筹谋,只为解她靠近异性就犯怵的忧。总之她顶着声名赫赫的一个褚姓,哪怕不得夫君宠爱,也不至于被人看轻。褚瑶华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正响,却被世子冷脸拉进房里。“这么盼望我开枝散叶?不如夫人尽尽职责,先跟我把房圆了。”褚瑶华睁大眼,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如今竟然不畏惧男性的靠近,只下意识偏头问了一句:“非我不可?”江瑾年垂眸敛去眼底翻涌的情意,贴着她的脸,似是玩笑。“嗯,非你不可。”番外在外端着孤高清冷架子的女剑君余辞爱看话本子。这一桩事并没有多少神仙知晓。起初司年轮也是不知晓的。纵使他同杳杳颇有些交情,而余辞又是杳杳的好友,他起先同余辞是全然不熟的。最先开始是杳杳总上门来,找他借阅那些闲来无事整理出来的凡人故事;后来有一次闲聊起来,司年轮难得在几位好友面前作了一番感叹,还问杳杳看完那一册故事,是否也这般觉得。杳杳当时茫然极了。她一口云崖仙露方抿进口里,还没来得及咽下,争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鼓着脸将茶水咽下,开口道:“啥?我没看过啊,问我做什么。”司年轮无语半晌,问她:“那你每回都从我这儿顺那么多用废掉的命格谱子走,说是拿去当话本看——”杳杳口快,理所应当道:“又不是给我自己看的。是余辞爱看。”一旁的余辞便来不及捂住她的嘴。原来面上冷冷的女剑君实则有着满腔柔情,爱看话本子,也会因为听了动人的爱情故事而落泪。这件事便不再是秘密。司年轮当时打量了余辞好几眼,见她似乎通红了耳尖,面上却仍然端方整肃。他摇摇头,这不仍旧是个冰碴子吗,同她那倒霉师父一样。后来,杳杳误打误撞将下了凡的大冰碴子捂热捂化了,余辞这位他心中的小冰碴子却主动贴上来想要捂他。那段时间,杳杳忙于奔波在凡人界,追着周云辜的转世一轮轮地跑,司年轮便要替任性的小祖宗收拾烂摊子,将总想去探望杳杳近况的余辞拦上一拦。他们因而熟络了许多。司年轮这才发现,原来余辞内里实则是个很柔软的小姑娘,只是跟着她那位师父学剑,将端架子的功夫也一并学了来,端得久了便成了她这副冷冰冰的外表,实则她最是外冷内暖,分外好说话的一个人。他素日里没个正形,其实反而有几分骨子里的通透。因而当余辞愈发爱黏着他时,他一边觉得同她相处十分愉快,一边却又不想将自己置身于情爱之中。可当对方真的找上门来,同他直诉自己的心意时,他却慌了神。他落荒而逃,看似是因为避之不及,其实实则是因为他再不跑,兴许就要出卖自己的本心了。可他跑完就后悔了。余辞却再也没上门来找过他。司年轮惆怅得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几位神仙之间,被杳杳带起了一遇到忧愁烦心事儿就喝上几坛的风气。杳杳拎着酒坛找上门的次数最多,且通常集中在周云辜每一次转世后;杳杳喝完重整心态兴冲冲下界去找周云辜了,就轮到玄炽喝。他们通常都爱找司年轮喝。司年轮话多,人乐呵,喝酒嘛,总得找点乐子看看不是。可这一回却是余辞拉着杳杳喝。恰逢夜间,云雾海上有莹白的月光洒下,柔软却不带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