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连日的高压激发了那人的癫狂,让他忽视了肉体上的疼痛,几乎没有停顿,就又扑了上来。
两人的方才的动静,自然吵醒了同睡通铺的其他人。可大家都只是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做出反应。
既没有去帮沈星河,也没有成为帮凶。
直到又被打退在地的那人,喊道:“兄弟们,这仗咱们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可能不会,可能明天我们就得上战场去为那些官老爷送命。那些官老爷动动嘴皮的事,我们就得上赶着的替他们去死。”
“你们看看这小子的女人脸,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了,怕不是连那些官家小姐,都没他长得好看。你们看着,就不动心?”
“那些官老爷最爱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小子比那劳什子牡丹要漂亮多了,我们今天要是能搞上他,就是明天去死,那也是我们赚了。”
“兄弟们,你们好好想想,理是不是这个理。”
他说完又对着沈星河冲了过去:“兄弟们,觉得我说的对了就跟我来,老话不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女人脸的小子再厉害,能打过我们一群人吗?”
这些话有道理吗?这些话没有道理。
战争跟具体某一个人没有关系,但凡能打起来,都是多方因素导致的必然结果。而打仗,本来就是要死人的,死的不仅是士兵,还有百姓。
若国家无能,运气不好,那么不仅是所谓的官老爷,就连坐在最顶上的帝王,都是要为此付出性命的。
更何况一个人长得好不好,不是他被侵害的理由。
可无论是身在局外的顾九思,还是作为当事人的沈星河,他们都清楚,事情发展至此跟对错没有关系。
只是战争带来的恐惧太大,人心又太过胆怯。士兵们需要一个解压的宣泄口,看起来跟别人不同的沈星河,便成了那个被选择的异类。
有些事,理解归理解,事到临头,却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至于究竟是原谅还是追责,那是活下去以后才能探讨的事。
正如那人所说,双拳难敌四手。想要活下去,便不可能刀不见血。即便如此,沈星河所想的也只是重伤,而非杀人。
可他太年轻,也太不幸,不知道这压抑紧绷的军营中,一旦遭受刺激,究竟会发生什么。
营啸。
一个士兵因重伤流血发出刺耳尖叫,长久的压抑瞬间被引爆。同营的数千士兵随之癫狂,疯狂嚎叫不止,肆意发疯殴打他人。
战争大多波澜壮阔,薄薄的史书记不下那么多的惊心动魄,能记下的只有它的起承转合,记一下因它送命的数十万将士,奔波逃难流离失所的数千万百姓。
那影响数千名将士同室操戈,互相撕咬癫狂而死的事件,只配留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营啸。
简单到哪怕遍读史书,也未必能注意。简单到真的身临其境时,只觉它灵异至极般恍若身处炼狱。
若不是炼狱,谁能解释那数千名将士突然同时发出的凄厉惨叫。若不是炼狱,谁来解释碎尸遍地,睡前还好好的人,转眼便癫狂之互相撕咬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