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骄子也好,根骨奇佳也罢,十九岁的沈星河,连做他们过往的云烟都不配。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般轻易的交织,身在其中的人,可能过了很久以后,才能恍然惊觉因果的注定。
这一年,沈星河十九,慕星辰二十四。如浮光掠影般跟沈星河匆匆打过照面的慕星辰,转身便随着赵寒光入了营帐。
此时的他尚且不知,此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为一人根基尽毁,记忆尽失。他也不知与他擦肩而过,不曾在记忆里掀起任何波澜的少年,将会与他唤做父亲的舅舅,产生怎样的纠葛。
他还没机会知道,那狂妄肆意的妖魔,究竟是为谁找上了仙尊的门。
彼时他们还年轻,年轻到擦肩而过,尚不识其面,更不知未来。
直到今日妖魔站在幻境里,才终于看清了一切。
天道不知顾九思在沉默之后为何发笑,只知在这之后,那漫长的好似没有尽头的幻境,终是加快的速度。
幻境里的时间飞速划过,一切景象皆向后掠去。
那些沈星河年少之时受的折磨,咽下的毒药,遭遇的刺杀,嘲讽的话语,亲近之人的背叛倒戈,一切的一切,全都掠过。
就像是不想再让人细看,那些幻境主人曾经经历过的,一分一秒都逃不过的痛苦。
却不知越是这样,旁观者看到的,竟是连一丝快活的时光都没了。
或许,本来就没有吧。
沈星河在营啸发生之后的第二日,被妖魔接回宫中,那时宫里宫外尽皆被妖魔收入掌中。
他仍然在玩采补的戏码,沈星河去往军营不在宫中时谁都没有死去,轻松度过一夜后,便被赏赐金银玉石,升份抬位。
待他把沈星河召回来时,他照例赏赐金银玉石,只不过每一个上他床榻的人,第二日都得被抬着出去。
于是在妖魔夺舍的第三年年底,太子除了罔顾伦常以外,还多了一条传言,善妒。
这传言愈演愈烈的半年后,妖魔做了跟当年帝王同样的事。他将所有宫人召至大殿之外,让他们跟沈星河一起,亲眼看着背后传话的数百人被拔去舌头,用红杖杖杀。
从正午到第二日鸡鸣,人肉皆被碾为烂泥,鲜血渗透殿外砖石,之后洗了三年都未曾洗净。
侥幸活下来的宫人,当日呕吐失禁,又被水重新泼醒,直至行刑结束。
那日之后宫人或疯或死,从民间遴选填补之人过半。
关于太子的传言再也没有,人尽皆避之如蛇蝎。
没人知道在那日行刑前,披着帝王皮的妖魔问了被天道第二次拦下的太子一个问题:“你猜那些宫人,有没有父母家人?他们会愿意替死吗?不让他们死,让他们看着如何?”
赌局的庄家明目张胆地耍赖作弊,天道却望着底下的凡人轻笑:“他得到你了吗?”
不到四年的时间,庄家将棋盘掀了一半。他们掌下的木偶,却还要端坐在棋局前,因为他们的棋局还有一半。
只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悄悄话,再也听不到了。